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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折腾了大半夜的昭阳宫终于安静下来,熬了一整晚未曾歇息的两位贵人眼下添染淡淡青黑。宁常雁对皇姐的关心溢于言表,连连叮嘱她快些歇息,否则夜深露重,身子容易受寒。
宁扶疏望了眼窗外天色,东方徐徐翻出鱼肚白:“罢了,这个时辰宫门也该大开了,我还是回府休息吧。”
这昭阳宫内今夜飘着亡魂,她虽不迷信什么,但李月秦撞门而死的殷红画面犹在眼前,一条血淋淋生命就那般月坠花折,不免心神恍惚难宁。
“也好。”宁常雁没有强留。
趁着宫人备车的半炷香时间,他又一次询问了长公主心目中可堪太尉重任的人选。
宁扶疏说了一个在京畿没太大威望的官员名字,是史书上有名姓记载的忠贞之臣。
小皇帝神色寻常,他在朝堂政务上总是少有主见,大多数时候都听从皇姐意见。这回也不例外,问了几句这人以往的功绩与为人处世品性如何,觉得没什么问题,点头答应下来。
朝云叆叇,行露未晞。
宁扶疏迎着苍茫曙色坐上厌翟车,入眼看见摆放在马车正中央的小案上温有一碗羹汤,打开盖子,清新果香裹挟着冰糖甜香扑鼻而来,乃滋养身子的上等补品,梨胶燕窝羹。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宁常雁吩咐下人准备的。
宁扶疏空了一整夜的肚子当即响起空城计,她端起玉碗,执汤匙搅了搅,晶莹胜雪的羹粥入口细腻柔滑,燕窝天然自带的蛋清味被梨胶酸酸甜甜的果味遮盖,甚是合她口味。
没一会儿,用完了整碗梨胶燕窝羹。
放下空碗,转而扯过两只软枕分别垫在腰后与颈后。
她属实太累了,马车驶出宫门,东街西巷的走卒小贩推着木车吆喝叫卖,枝头瓦檐的鸟雀乌鸦扑着翅膀叽喳聒鸣。晨曦微光朦胧,穿透层层车帷,素来对休憩环境吹毛求疵的朝歌长公主,在喧嚣烟火气息中,甫一闭上眼睛便陷入了睡梦。
大抵是身心俱疲的缘故,她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厌翟车在府门前停下,琅云唤了她许多声也没能醒来。
琅云便又上前,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闭目安眠的人呼吸微重,似在梦中感觉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可仍旧不见任何反应。
琅云顿时觉察出一点不对劲,琢磨着自家殿下虽时而嗜睡多梦,但也少有睡得这样沉过。她触在长公主肩头的手上移了些,抵在鼻间,感受到宁扶疏呼出的气息微烫,不似寻常人的体温。
……糟糕,这是风寒发热的病症。
琳絮被长公主留在宫中了,协理皇后娘娘的丧礼事宜。琅云没那么大力气做到徒手抱人,旋即拉开车帘指使外头随行的侍卫:“快,你们来个人搭把手,将殿下抱回寝殿。”
音落,一道黑影如疾风雷电闪入车厢内。
齐渡自从前几日外出任务回京后,便一直奉行影卫之职,如主上的影子般隐匿在暗处。这下子,就凭他的速度最快,单手兜住长公主膝盖,同时另一只手揽住主上后背。
眨眼的工夫,人已经闪现到了府门口。
庭前,顾钦辞一招白虹贯日挥出凌厉剑气,抬眸就见宁扶疏被人搂在怀里,抱着进府。
还是那个前段时日公然拔刀刺杀未遂,随后就被宁扶疏看中皮相,在他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夜夜侍奉的臭影卫。
……不能忍。
他昨晚坐在东偏院的屋顶上,遥遥巴望着乌衣巷了无车马人踪,满心期待宁扶疏听见两只笨鹦鹉说出自己调`教好那话的反应。可他在月色霜寒下坐了整整一宿,等得鹦鹉都歪起脑袋睡着了,也没盼到宁扶疏回府。
今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又不气馁得跑来前院舞剑。
名为闻鸡起舞,武学造诣不可偷懒懈怠。实则醉温之意不在酒,眸子牢牢盯着府门一处瞧。
额头青筋突突乱跳,顾钦辞挽起一朵剑花起势,下一瞬,长剑招式径直冲着齐渡而去。
两个都是擅武之人,察觉到迎面而来的剑气,齐渡立马侧身闪避。可他到底因双手抱着长公主有所顾虑,且自己的武功比起熙平侯本就略微逊色,顾钦辞的长剑几乎贴着他脸侧擦过。
没受伤,但头发被锋利剑刃削下一截。
发丝在半空幽幽转了两圈,飘落地面。
顾钦辞及时收了剑,自然上前一步,不偏不倚恰好将那缕黑发踩在脚底。他假意这才看见齐渡,不带温度的冷冽视线落在影卫低垂的头颅:“原来是殿下和齐侍卫。”
“适才本侯练剑过于忘神,险些误伤殿下。看来齐侍卫的武功还得再练练,否则如何能保护得好殿下。”
齐渡嘴角一抿,面无表情应道:“是。”
然而他说完许久,熙平侯还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让开的打算,不禁再度开口:“侯爷?如果您没有其他事,属下还需送主上回寝殿。”
顾钦辞淬了冷意的目光始终落在宁扶疏身上,看她巴掌大的脸半张埋在斗篷毛领里,另半张则暴露在空气中,在这寒气逼人的清晨里晕染霞红,犹如云翻雨覆时浮现的情潮。
压在心头的火苗燃烧愈旺,顾钦辞竭力按捺住一剑捅死臭影卫的冲动,出口嗓音是被怒火熊熊灼烧过的喑哑:“把殿下交给本侯便好,你可以退下了。”
宁扶疏烧着热,脑袋昏昏沉沉,怎么也醒不过来。依稀觉得耳边很吵闹,似乎有人在她身旁发生了争执。
几度想听清内容,却偏偏整个世界一片虚无混沌,费劲精神也只能勉强听见叽叽喳喳的模糊声响。
委实被闹得糟心烦躁,她撑着仅有的意识,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抬起,向上攀到谁的脖颈勾住,让他别吵了。
顾钦辞蓦地瞪大眼睛,漆黑瞳仁似要喷出火来,隐有燎原之势。
同一个瞬间,齐渡欲将人交出去的手臂忽然又收了回来。他原本心想,驸马爷也算长公主府半个主子,顾驸马说的话,身为长公主影卫自然得遵从照做。
但主上一个猝不及防的动作,不免令他下意识理解成:主上不愿让熙平侯送。
驸马爷只是半个主子,而长公主才是真正的主子,该奉谁的命令,不言而喻。
他非但没把长公主放下来,反倒臂力收紧,侧身绕过熙平侯往府内走。
“站住!”长剑寒芒森冷横挡在身前,顾钦辞脸色早已黑如深渊,手腕陡然翻转,削铁如泥的剑刃架在了齐渡颈侧,“齐侍卫没听见本侯说的话吗?要不要本侯再重复一遍。”
他哂笑扬声:“本侯是殿下的夫君,照顾殿下起居是本侯分内职责,不劳齐侍卫越俎代庖。”
院中各自忙活着的婢女与院外守门巡视的护卫登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瞥去一抹好奇视线,偷偷窥伺贵人间的风流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