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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想请驸马去公主府品尝一番,却听闻你身体抱恙,本宫便随礼顺道带了来。恰巧这夕阳落一半了,本宫瞧驸马还未用晚膳,不如就现在吃吧。”

语讫,琅云身后跟着几名婢女低头迈过门槛,动作规矩地将食盒放在旁边小案打开,而后送菜上桌。

长公主府用的食盒为银制,保温效果极佳,又能防止中途被人下毒。从城北到城南走了这一路,摆在两人面前的菜肴依旧色泽鲜亮,热气腾袅。

顾钦辞对她口中所说的珍味并不感兴趣,只随意扫过一眼。

可正是这一眼,他平淡目光陡然冷凝。

——百爪蝶蚌。

“殿下每日吃的都是这些吗?”顾钦辞没碰手边银箸,先问了这样一句。

宁扶疏发现他视线落在正中那道长得与贻贝差不多模样的膳肴上,自己不太识得两千年前大楚的海鲜,以为无非是普通蚌类,又以为顾钦辞喜欢那个,便道:“算不得每日,但若时而犯了嘴馋,总也缺不了本宫和驸马的。”

残阳徐徐沉入地平线,天光黯淡,顾钦辞眸色随之深沉如夜。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吃到传说中祭无数人命才换来一只的百爪蝶蚌。顾钦辞放在大腿上的手捏紧成拳头,青筋爆起。

宁扶疏见他良久没动筷子,想问他怎么不吃,突然——

【警报!警报!宿主注意,角色怒气值正在发生剧烈变动!】

【请宿主接收最新数据:顾钦辞,怒气值八十五!】

宁扶疏将欲说话的嘴半张着,话语却被系统猝不及防的警告惊得卡回喉咙。

她没听错吧?怒气值又涨了十点?

如果说上回计划失败是由于没摸准顾钦辞的脾性,引得对方鄙夷厌弃所致,那么这回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满桌珍馐,这人连吃都没吃一口,总不能怀疑自己在饭菜里下了毒想害他吧?

装盛菜肴的银盘泛着金属光泽,没有丝毫发黑痕迹,足以见得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宁扶疏思来想去不得其解,甚至开始猜测兴许是系统出了机械故障,连带着怒气值分析出错。

……不带这么搞人心态的啊!

她尝试在内心呼叫系统询问个究竟,然而半天不得反应,真就如同最开始说好的那般,系统是代码编织出的程序,是一件死物,它只会在角色怒气值变动时发出提示。

宁扶疏满腹疑云没能得到解决,反倒察觉似乎有一道阴影蓦地袭近,自上而下将她笼罩。

她下意识抬眸。

只见顾钦辞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掌撑在木桌两侧,上半身前倾,与宁扶疏在落日残霞中四目相对。

房梁阴影映在男人硬朗面容,上半张脸尽数落入晦暗,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宁扶疏清晰感受到迎面逐渐有压迫感侵来,不同于朝歌长公主依托高位权势砌出的威严,萦绕着顾钦辞的,是那种经年厮杀、脚踩尸骨才养出的肃穆凛凛。

宁扶疏现在相信系统输出的怒气值没出错了。

她听见顾钦辞低沉嗓音似寒风钻入耳廓:“殿下可知这是何物?”

第7章 杀心

“殿下可知一将功成万骨枯,捕捞一只百爪蝶蚌亦有百人丧命江海?百户人家支离破碎?”

每个字都仿佛从顾钦辞的齿缝中迸出,周身散发的凛冽气息不容宁扶疏忽视分毫。

她拿捏着朝歌长公主的身份,不该怕了区区熙平侯。宁扶疏尝试端出更强大的气场压过面前人,可自己终究非是正主,傲挺双肩没撑几秒,就在男人遍布阴翳的横眉竖目凝视下,绷得肌肉僵硬,不由自主向后微仰身子。

乃至声线随之不受控制地溜出了双唇:“我不知……”

连自称本宫都忘记了,她这话当真是憷得没经过脑子。

“不知?”顾钦辞却在闻言后哑声笑了,“殿下还真是天真呐。”

分明是个褒义词,可宁扶疏望见他笑意不达眼底,唇角轻微勾挑的弧度满含讥讽,便知道顾钦辞绝不在夸人。

她好像听到了牙齿摩擦的声音,很快又被话音替代:“坐拥天地江山却不知天下黎民疾苦,坐享锦绣富贵却不知锦衣玉食从何来而。天真的殿下,要不要臣告诉你,啊?”

顾钦辞吐出唇舌的字音越来越重,到最后一个尾调上扬的“啊”,含带了浓浓的咬牙切齿。

虽是反问句,但容不得宁扶疏不听。

顾钦辞幼年与父亲长驻邯州,后来又做了泽州统帅,所到之地皆是内陆,按理说并不了解海物。但事实上,他的兄长顾钧鸿于三年前领兵清州,那处毗邻外海,少农夫而多渔夫。

顾钧鸿曾在给他的家书中提及:清州有一海物,名曰百爪蝶蚌。其生长在受海浪冲击最强的礁石侧壁,如要采集,需得顶着风浪将渔船开至海中央的礁石附近,再派渔夫潜入海。

那百爪蝶蚌生得极大,一只足有数百斤重,单凭一人无法捕回渔船,便常常有七八名渔夫同时下海,将蚌的百爪尽数剪断,扯离礁石,再共同扛着搬回渔船。

之所以说祭无数人命,是因为谁也没法保证木头造出的单薄渔船会不会在半途遇到海浪被掀翻,或者入海捕蚌时忽逢大风大浪,甚至遭遇涨潮,一同出海的渔夫悉数丧命。

清州百姓知其危险,鲜少会把眼光放到百爪蝶蚌上。哪怕偶有贪财鬼迷心窍的,也凑不齐多名同伴陪他送死。

毕竟捕些寻常海鱼售卖就能养得一家妻儿老小吃饱穿暖,没人愿意拿性命赌博下注。

可顾钦辞所说众人皆不出海的前提,是朝廷无令。

一旦朝廷命地州进贡,官府下令捕捞,无论春夏秋冬、风霜雪雨,违抗者轻则关押牢房,重则杀鸡儆猴。临海的渔夫便是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

可笑他顾家父子和边关弟兄几个月吃不上一口肉,日日清粥干粮垫肚也要拼命守住的百姓安康,阖家团圆,因宁氏姐弟那点奢靡的口腹之欲毁去。

即便这样,安于享乐的人还要猜忌栉风沐雨的人会抢了他们的荣华富贵。

把后者的羽翼剪断,当一个废物,眼睁睁只能看着他们祸害苍生的废物。

他右手猛地伸出,捏住长公主娇柔小巧的下巴,缓慢转动这颗脑袋,迫使她看向那道由百爪蝶蚌做出的膳肴:“殿下瞧见蚌肉表面一点点红斑了吗?那可不是百爪蝶蚌生来就有的形态。”

“当数百名渔夫葬身海浪,流出鲜血染红大片海域,随着潮水升涨,漫过礁石,百爪蝶蚌日复一日浸泡在血水中,这才显出红斑。殿下以为自己吃的是山珍海味吗,不,那是人命。”

说着,又转而揪住宁扶疏的衣裳,指尖来回摩挲镶嵌襟口的晶莹宝石:“还有这赤玉玛瑙,透红胜比火焰。殿下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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