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96


不停。

“阿婉!”他改了称呼,她仍无多留之意,转眼间已至殿门处,她就回身去推殿门,刚推开一条缝就觉身后一沉。

他强拥住她,任由她僵硬在怀中,死寂在二人间蔓延了两息,他无力喟叹:“阿婉,朕想你了。”

好,这是她想要的了。

但她仍板住了脸,淡泊启唇:“这是太后娘娘的住处,请陛下自重。”

“朕知道你近来受了委屈。”他的口吻愈发缓和,“但魏宝林和胡才人,朕罚过了;尚宫局,朕也处置了。你还有什么不顺心,坐下来与朕说说可好?总不能一辈子这样避着朕。”

她的情绪恰到好处地也松动下来,不再与他硬顶,叹息之间只有无奈:“陛下想听什么呢?”

“朕想听你说实话。”他顿了顿,“有什么朕不知道的隐情,你告诉朕,朕不怪你。”

这番话中,含了一种无可遮掩的迫切。

他迫切地想听她说一个解释,让自己有理由不再与她计较,让他们得以重修旧好。

这也是她想要的。但一时间她确也禁不住的好奇起来,好奇他对她这样的眷恋究竟因何而起。

是因为从前柔情蜜意的相处,还是因为她在床榻上给他带来的那些欢愉?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问出口的了。徐思婉垂眸覆住眼底的戏谑,身形轻颤了颤。

他察觉到她的松动,手臂便也松了两分,不再那样强拥着她。她得以在他怀中转过身,却仍低着眼睛,每个字都含着轻轻的颤意,呢喃着告诉他:“常言道‘君威不可侵’,臣妾却从未怕过陛下。但这回,陛下让臣妾害怕了。”

“是朕不好。”他无形中又做了退让,“那日朕火气冲脑,心急了。”

她仍自低着眼帘:“臣妾近来时常睡不着,总在想,臣妾是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总不能让陛下满意。”

他急道:“这话从何说起?”

她苦笑:“臣妾心软时,陛下总说臣妾太善,护不住自己,日后会吃大亏。可臣妾学着维护自己,陛下又怪臣妾心计太多,对臣妾弃如敝履。”

她说及此出,泪珠再度落下来,抬头望着他,满目的迷茫:“陛下想要臣妾怎样呢?不若明说出来,臣妾日后也好知道该如何行事。”

“……朕不是怪你心计太多。”他被她责怪的慌张,焦急解释,“只是你不该这样瞒朕,将朕也算计其中。”

“可臣妾能怎么办!”她突然哭得凶了起来,眼泪一涌而出,如同断线的珍珠串,噼里啪啦地往下落,“臣妾心里只有陛下一个,但陛下心里……有后宫的那么多人,林氏、林氏更是侍奉陛下多年的,也曾宠冠六宫……臣妾事事都想与陛下直言,可臣妾不知陛下会信谁。臣妾不能赌啊……林氏她、她想要臣妾的命,陛下明明知道……”

她哭得泣不成声,抽噎了好几度,才将话续上:“陛下明明都知道,却要怪臣妾有所隐瞒……陛下扪心自问,若臣妾事先说了,陛下一定会相信臣妾么?况且她们在暗处,臣妾在明处,陛下便是相信臣妾,就能帮臣妾挡开那一次次刀光剑影么……”

她越说越是委屈,连连摇头,又在他怀中挣扎起来。他拥着她不肯放,她奋力地推他的胸口:“现下臣妾只……只庆幸自己当时什么都没说,可见陛下是不信臣妾的!哪怕知道林氏没安好心,臣妾不过将计就计,陛下也还是怪臣妾!”

“阿婉!”他竭力地抱紧她,意欲让她冷静。

她不服输地强挣,却在某一瞬忽而脱了力,身子瘫软下去,他虽慌忙地想抱住她,她还是一分分跌坐在地。

明艳的橙红色裙摆在她身边铺开,她紧紧攥住一团,痛苦地哭喊道:“后宫那么多姐妹,人人都是陛下的心头好……臣妾想护住自己这条命,想长长久久地陪伴在陛下身边,臣妾错了吗!”

他蹲身再度拥住她,无力地回应她的质问:“没有。”

她瘫软地伏进他怀中,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染花,却还是因为这两个字哭得更加厉害:“陛下为什么一句解释都不肯听臣妾说!陛下厌倦了臣妾是不是,陛下不喜欢臣妾了……不喜欢了还要来招惹臣妾!”

这第一句尚是情理之中的怨怼,后面几句却多了胡搅蛮缠的意味。就好像已哭得懵了,一味地沉浸在了难过之中,而后钻起了牛角尖,愈发地往难过里去想,再让自己愈发地难过一重。

“阿婉……”他一声长叹,手掌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摇头沉然道,“朕没有不喜欢你。”

在心中盘旋数日的恼火随着她的哭声荡然无存,他忽而觉得自己错怪了她,又觉哪怕没有错怪也是自己的不是,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那么罪无可恕。

这个念头引得他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了下去:“朕近来也想过,恶事终是林氏所为,你不过将计就计,是朕不该那样怪你。”

徐思婉伏在他怀中,啜泣声仍旧未止,遮掩住的朱唇却勾起一弧妖邪的笑。

这句话再重要不过。那些错处,原是死罪,但她要他割舍不下她,继而在她这里给出比旁人多百倍千倍的纵容。

这份纵容只要给了,他就会慢慢适应于此,再不知不觉中开始变本加厉。

一个在帝王怀中享有无尽纵容的宠妃,总是能做许多事情。

她于是适时地给了他面子,哭声慢慢淡去,很快就只剩了断断续续的抽噎。齐轩一句重话都不敢再说,半抱半扶地拥着她起来,看着她哭花的妆,连笑意都变得小心:“洗一洗脸,重新梳妆吧,一会儿还要见母后。”

“嗯。”她嗓中发出的声音轻轻细细,点点头,就往侧殿中的妆台走。一只手却还抓着他的衣袖,不肯他离开半分。

他反握住她的手,笑了声:“朕去给你唤人来。”

她一下子转过脸,仍残存泪意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因而也不忍心说太多,索性拉着她的手,走到门边:“花晨。”

他一唤,花晨忙在外应声:“陛下?”

“备水来,服侍你们娘娘洗脸梳妆。”他道。

花晨应了声诺,不多时打来了温水,盛在铜盆中,领着月夕和兰薰推门而入。

徐思婉洗过脸坐去妆台前,花晨上前帮她梳妆。妆台旁别无其他地方可坐,皇帝便闲闲地倚墙立在旁边,随手执起她刚从她发髻上摘下的一对插梳。

插梳是纯金所制,打成了某种花枝的形状,上面简简单单的镶嵌了些珍珠用以点缀。

他端详了两眼,没分辨出是什么花,就随口问她。

徐思婉抬眸一扫,笑着接回手里:“是荼蘼。”

“荼蘼?”他眉心微微一跳,亦笑了声,“‘开到荼蘼花事了’,宫中多说这花不吉利,你倒不避讳。”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