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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霎那间反应过来,身形摇摇欲坠,然后倾倒般扑到布袋前,解开绳结,他发了疯似地扒开布袋口,借着火光,看清了里面那人的脸,正是邹誉。
“岳丈!”陆瑄天崩地裂般嘶吼着。
不知是为邹誉,还是为他自己。
这一刻,他被摧毁了。
他的自尊在这一刻,被赫连洲看戏似的戏弄、羞辱,彻彻底底地摧毁了。
这比杀了他还要痛上百倍。
“赫连洲,你赢了,本王输了。”
他大笑出声,后退了两步,准备捡起那柄长刀自戕,可赫连洲先他一步拿起,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摔在地上,他本就伤痕累累,哪里是赫连洲的对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沾了血、闪着寒光的长刀从天而降,狠狠刺进他的胸膛。
“啊——”
鲜血溅到赫连洲的眼睫上。
“这一刀,为告慰满鹘将军亡灵。”
赫连洲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刀,再朝着陆瑄心脏的位置,又是一刀!
“这一刀,是为了朕的皇后。”
陆瑄双目睖睁,眼神逐渐涣散,他的气息也一点一点减弱,直至消亡。
陆瑄死了,邹誉也死了。
赫连洲缓缓起身。
临走时他在一间牢房前停下,陆谵躺在草堆之中,受刑时流出的血染红了衣衫。
陆谵怔怔地望着屋顶,“他死了?”
“是,”赫连洲回答:“下一个是你,还是太子?”
陆扶京轻笑,“随圣上心意吧。”
“玉儿受了重伤。”
陆扶京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问:“伤得严重吗?”
“被邹誉的死士一刀刺进胸口,现在还昏迷着,”赫连洲望向陆扶京,道:“朕本不想杀你,可你既然选择了和陆瑄联合夜袭恭远侯府,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陆氏,朕一个也不会留。”
赫连洲离开了大牢。
乌力罕跟在赫连洲身后,问:“皇上,邓烽如何处置?他自知奸计败露,便声称是邹誉贿赂了他身边的下属,才导致这场刺杀行动,他已处置了下属,此刻正跪在侯府堂前,等待圣上处置。”
赫连洲的眸色愈发阴狠。
乌力罕怒气冲冲道:“我才不信,什么贿赂下属,又是这个老招数!”
“既如此,便利用他。”
赫连洲回到侯府时,邓烽果然跪在堂前,一见到赫连洲,急忙膝行而上:“皇上,臣罪该万死,没有管束好下属,酿成此等大祸,让娘娘身受重伤,臣万死不足惜!”
他朝着赫连洲连磕了几个头,正想着如何应对赫连洲的狂风暴雨,却听见赫连洲一声虚弱的“将军请起”。
邓烽愣住,徐徐抬起头。
赫连洲坐在主位,道:“朕相信将军,待朕吞下祁国,将军便是三州之主,怎会做出暗杀朕这样的蠢事?”
邓烽僵了片刻,难以置信。
“皇后曾说,将军不是钻营心机之人,朕也相信,而且朕在这里还需与将军合作,自然没有怀疑的道理。”
邓烽如蒙大赦,连忙磕头。
“皇上明辨!”
“叛变的人已经处置了?”
“是,臣已将那叛贼五马分尸。”
赫连洲点了点头,又说:“只是皇后受伤,朕焦心不已,实在无暇顾及朝中之事。如今瑄王、邹相已死,谵王不成气候,只剩下太子。”
邓烽连忙道:“太子亦不成气候!”
赫连洲望向他。
邓烽得到赫连洲的信任,一改颓然神态,瞬间恢复了鲁莽嚣张的气焰:“能得圣上信任,臣愿为圣上马前卒,誓死效忠。”
赫连洲刚要点头,又望向一旁的乌力罕:“皇后醒了吗?”
乌力罕答:“娘娘还在昏迷之中。”
赫连洲神色痛楚,无暇与邓烽交谈,只说:“若将军能解朕心头之患,裕河以北粱州以南这一带,也归属将军。”
邓烽双眼亮如烛火,大起大落让他来不及思考,野心完全占据他的理智。
“是!臣不辱使命!”
赫连洲平静地看着他,眼底如寒潭。
处理完所有事,赫连洲回到后院,他洗了洗身上灰尘,换了身衣裳,走在床边侧身躺下,虚虚地将林羡玉搂在怀中。
他握住了林羡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林羡玉的掌心,直到天亮。
明明累到极点,却不敢睡。他怕玉儿醒来时,他不能第一时间传唤方士。
他只是躺在床边,目不转睛地望向林羡玉的侧脸,看他失了血色的唇瓣。他不知道他的玉儿什么时候才能重新鲜活起来。
天光正亮时,赫连洲支撑不住地阖上了眼睛,最困倦、思绪最混沌时,他忽然感觉到手心被人挠了一下,很轻很轻。
他猛然睁开眼,看到林羡玉漆黑的眸子。
所有感官此刻才复苏,全身的血液直到此刻才重新开始流淌,“玉儿,玉儿……”
林羡玉刚醒没多久,转头看到赫连洲让他十分心安,刚想说话,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虚弱地朝赫连洲眨了眨眼。
赫连洲读懂他的意思:
我没事的,赫连洲,你不要难过。
第80章
赫连洲一夜未眠, 就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传唤方士,可此刻看着林羡玉虚弱微垂的眼睫,他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失神地望着林羡玉的脸, 直到掌心再一次被轻挠。
林羡玉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才腾地一下,撑起上半身。
“玉儿, ”赫连洲缓缓伸手抚摸林羡玉的脸颊,指尖却止不住发抖, 他说:“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 我现在让方士来看一看。”
方士匆忙赶来, 为林羡玉把脉。
他走到屋檐下,告诉赫连洲:“启禀圣上, 那一刀虽未伤心脏,但伤到了大人的肺,肺叶娇嫩, 主气司呼吸,朝百脉主治节, 覆盖诸脏,若肺气不足,必然导致呼吸不畅、频频咳嗽, 易受外邪侵袭。”
“你的意思是,会落下病根?”
方士为难道:“大人的身体的确会比之前虚弱些, 需精心疗养,微臣这就为大人开一副补气润肺的方子。”
赫连洲缓缓垂首, 从未有过的颓然,但他必须收敛情绪, 面色平常地回到屋子里。
林羡玉还在等他。
他坐在床边,握住林羡玉的手,林羡玉还是眼巴巴地望着他,说不出话,看着楚楚可怜,赫连洲的心都要被碾碎了,勉强镇定道:“方士说那一刀没伤到心脏,性命无虞,只要好好调理,很快就能好转。”
林羡玉眨了眨眼,便是他知道了。
“是不是很难受?渴不渴?”
林羡玉还是眨眼,赫连洲便用汤匙喂了几勺温水,顺着他的唇缝流入口中,滋润他干哑的喉咙,林羡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息。
赫连洲放下碗,回身继续握住林羡玉的手,告诉他:“陆瑄和邹誉已经死了。”
林羡玉愣了许久,努力张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