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08

赵微莘事先提醒过，关朐县偏北，冬天冷，叫她穿厚实点，朴素些。俞汝荌听了她的话，一套黑白冲锋衣从头捂到脚，头发染回黑色，纹身挡住，耳环项链这些首饰都没戴。

单善点点头：“行，但你别说话。”

俞汝荌加急把饼吃了，跟单善先去办公室。她跟十几个老师挤在一块，只拥有一张办公桌。她自己拿了几张纸，又拿了本子和笔揣在俞汝荌的口袋里。

俞汝荌冒充老师，跟在单善屁股后面混了一天，先去高一巡了早自习，一天听了三节课，她好不容易忍住没睡觉。没课的时候，她就搬了张小椅子坐在单善旁边，跟其她老师一块聊天。她们不认得她衣服的牌子，只把她当这年纪的普通女孩子，俞汝荌混在女孩儿堆里，喝着甜茶抱着暖手袋，笑嘻嘻地听她们讲话。

单善本来还要看晚自习，俞汝荌来了，她和别的老师调了班，带她出去吃饭。县城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店，单善买了食材和底料，又从俞汝荌车里拿了酒。两个人在学校给她安排的宿舍里煮起了火锅。

单善笑眯眯：“这一天下来，感觉怎么样？”

俞汝荌伸伸懒腰：“还行。这儿的高中老师真累啊，在学校从早上六点待到晚上十点，得五点多就起床吧。”

“差不多。”

“我今天那些老师聊天，她们好像不知道这里一半的楼都是你盖的哎。”

“只有校长和主任知道，她们对其她人说我是实习老师。”

“微服私访啊，”俞汝荌笑了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几天吧。校长就意思意思给我排了值班，没有正式安排工作。什么时候走都行。”

“他们找你都找疯了。”

“有什么好找的，我不是留了口信吗？”

“别说了，”俞汝荌摆摆手，“小赵快被你哥跟你弟送进局子了，硬说那些是伪造的。知道我要过来，托我看看你，要是没看着啊，小赵跟小颜都得进去了。”

单善摇摇头：“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本来我不在，她们就够忙的，还搞这一出，回去红包得包厚点儿了。”

“发吧发吧，不管多少钱他们都肯出，只要你还回去。”

“肯定会回去的。”

“那你怎么突然想到这儿来啊，想当老师了？”

“不是，有点事儿要想。”单善笑了笑，“来，先吃饭。”

两张被热气染得发红的脸洋溢着笑容，也不是什么名贵稀有的食材，她们吃的肚子滚圆，穿好沾满火锅味的羽绒服，单善搀着俞汝荌，和她下了楼。操场没开灯，乌漆麻黑，好在还有星光和教学楼的灯，她两走在塑胶跑道上。

单善呼出一口酒气：“你看，她们还没下晚自习呢。”

俞汝荌：“嗯……我们那时候不这样啊，现在孩子压力太大了。”

她带了帽子围巾，单善把手伸进一团软绒捏她的脸：“你还好意思说呢，五点社团活动结束，三点就没人影了。”

俞汝荌“嘿嘿”地笑起来。

“前几天我收到了封邮件，让我不要结婚。”

“是哪位勇士？”

“一个我资助过的女孩子。”单善静静地讲，“我妈，你知道的，她特别喜欢带我出席各种各样的聚会，我高中毕业那时候，算是给她逮着了，成天被她拎着配衣服配鞋子，有一次，我其实记不大清了，是个慈善晚会，我这边那边拿了不少奖金，心里想着，那就捐点吧。我跟我妈说了，我妈没在晚会上替我捐，后面帮我联系了具体的帮扶人员。这些我都是后来知道的，当时我就直接给了我妈一张支票。

我在开学的时候收到了感谢信。我才知道几百块钱，几千块钱真的能帮到一个人。一个和我和你一样的人。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想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出生在单家，我会拥有什么样的人生呢？

这个问题一直悬在这儿，我有时候会想，大多数时候是忘记的。我以为我不会知道答案，但我知道了。

你还记得我大学毕业去我爸那边轮岗的事儿吧？”

“记得。”俞汝荌想了想，“好可怕啊，你那时候都瘦脱相了。”

“身体累是一方面，我当时精神也很累。我以为我很厉害，我很聪明，但是不同的岗位不同的专业，我从来没接触过，有的前辈会主动教，有的人需要你三叩九拜低三下四地去求，才愿意抠出来一点点。还有的人披着人皮，看起来很热情，在酒局上敢往我裙子底下伸手，半夜发消息要到我的房间来找我交代第二天的工作，我当场把他的手打掉，我当没看见说手机关机了。马上我的工位就被调远了，我的绩效是最低的，我在大大小小的会议上被批评，我要最早到最晚走，负责给所有人端茶倒水打扫卫生。

只是一个小主管，就可以这么折磨人。我是老板的女儿，我可以让他走人。如果我不是呢？如果我就是一个学校一般出身一般没有竞争力的应届毕业生呢？而这种人，如果我大哥或者潮舟去轮岗，他们不会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因为这个人不会在酒桌上摸他们的大腿，要半夜进他们的房间。

如果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或者山区里，我就算有和现在一样的智商，一样的长相，我能拿金牌吗？我能上安浦吗？我能够拥有那么多公司吗？我是成为了总裁董事，是早早地嫁人生子，还是在母亲的肚子里就被搅成一滩血肉。”

单善长舒一口气，目光比星光还澄净，“她们本来可以成为我，我本来可能是她们。”

“我做的那些项目，对公司的整改，其实没有那么的无私，我只是想为自己托底。假如有一天我们家破产了。我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生，我有竞赛金牌，有留学经历，有工作经验，仅仅靠我自己，能够不被骚扰堂堂正正的工作。”

俞汝荌握紧她的手：“不会的，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单善笑了笑：“我知道，我们家还好好的呢。我在这儿住了几天，我看到那么多女孩子。我想，也许我可以做一做除了托底之外的事儿。”

“比如？”

“我会跟秦秋斐解除婚约的。”

“嗯？”

“我们拥有女运动员，女宇航员，女教授，女工程师，所以当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想要成为运动员、宇航员、教授和工程师时，她拥有有力的论据，她能够大声地说，‘我们可以做到！已经有姐姐成功了！’，我不擅长这些方面，不过我想，也许我可以成为一个不结婚的总裁。

当女孩子想要结婚的时候，世上有那么多幸福婚姻是她的例证，她可以说服自己步入婚姻；当女孩子不想要结婚的时候，她也可以用‘嘿，单总就一辈子没结婚，她很快乐。’来说服别人不要干涉。”

单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