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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看了他一会,给伤口上裹了层灵力。
她其实该有很多疑问的,以顶级九境强横无匹的恢复能力,一个白昼交替,足以叫白骨续接,断肢重生,这种程度的伤口为何没消。罗青山是巫山最出风头的后辈,剧毒蛊虫如数家珍,皆玩弄于鼓掌之中?,为什么一听他流血就如临大敌,紧张兮兮。
又或者最重要的。
他的血里藏着什么玄机,为什么能解毒,又能压制傀线。
从前她没发?觉,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她该问,却没问。
陆屿然摸不准她的意思,看那?双眼睛,却永远透彻,干净,亲近或是抗拒,半点讯息都不提前给。
他倚在原地没动,侧脸沉在水一样?无声?漫过的半面阴翳中?,喜怒不辨,半晌,仰了下头,喉结滚动:“你刚回温家时,说至亲去世,说的是谁。”
温禾安就势将手中?的瓷瓶放下,盯着地面上随着烛光摇曳的黑影。
来之前,她就知道会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绝不仅仅是上药一事,又或者说得再直白点,她是自?己推着满身谜团走进来的。
不论?是为了后面的合作,还是别的一些什么,她注定要将事情说开。
陆屿然的问话,正好为此开个头。
“被天都的人找到?时,我才过了十岁生辰。”她唇角往上翘,眼神清净,话音里含着点虚渺之意,像穿过长久的时间,再仓促回顾许多年前的情景:“人间战乱连连,饿殍遍野,山野里堆的最多的,不是枯枝烂柴,而是人骨,我被父母遗弃时,尚不足三岁。”
温禾安朝他比了比:“也就这么高一点,什么都不会,只会哭。”
那?其实是个怎样?竭力描述,世家高门之子也永远体会不了的世界,残酷冰冷,属于最底层的枯败腐烂,云端之上的人垂眼看着,心中?未必会起一丝怜悯波澜。
“我的母亲当?年也是天都的少主,天都有规定,家族培养的少主,要么家族安排联姻,要么对方接受审核入族居住。我父亲不愿入族,我母亲又非要与他在一起,他们海誓山盟,自?信情比金坚,一尝情爱便奋不顾身,将家族也抛诸脑后。”
温禾安说这话时盯着一个地方不动,嗓音有些淡:“世上爱情大抵就是如此,情至深时如火,情至淡时如冰,他们最终两看相厌,看我也觉得厌恶,我母亲在无尽的悔怨中?含恨而亡,我父亲嫌我是拖累,仆从不甚在意,一次意外,将我遗失在人群之中?。”
“……”
“我还有个祖母。回到?天都之前,是她一手带大了我。”
温禾安抬眼,看着陆屿然,轻声?说:“非亲非故,她自?己也一贫如洗,家人都在逃荒流亡中?故去了,见到?我的时候很犹豫,第一时间偏过了头,但我小时候特别……”
她顿了下,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半晌,笑了下:“大概真的特别讨厌,我一看她,就抓着她不放,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还掉了颗牙齿,一边哭一边跟在了她后面,甩都甩不掉。”
“当?时是冬天。”温禾安接着道:“我蹲在小茅草屋外等,等到?半夜,终于门开了,她拉着我进了门,递给我一碗清米汤。”
她活了下来。
有了真正的亲人,有了永远割舍不下的牵挂。
“天都的人来找我的时候,我很茫然,茫然之后又觉得开心。”温禾安的声?音很稳,一些骤烈的,难以释怀的情绪像是被细水流长的时间抽干了,“因为我的祖母年岁大了,背弯得直不起来,腰伤成疾,一到?风雨天就整夜整夜睡不着,却仍有堆成山的事要做。谷子要晒,棉球从枝头踩下来还要再摘……”
要随时准备好东西,听到?战争的讯息时,牵着两个半大小孩,从一座城池逃到?另一座城池,时时悬心。
“她不用再操劳了。”
终于可以和高门深院里一辈子没吃过苦头的老夫人一样?,从此被花团锦簇围绕,颐养天年。别人再提起她,不会再压低声?音唏嘘,说这真是个苦命的老太太,只会又羡慕又感慨,说她的孙女回了家,孙子也进了仙门,这真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
“那?日城中?发?生了动乱。”直到?这个时候,温禾安才压抑的皱了下眉,瞳仁微微一缩,眼底似乎映着那?日的血色:“我回去的时候,祖母彻底倒了下来,身体在门槛里,头在门槛外,血都流干了。”
只有眼睛还没闭上。
十岁的温禾安自?有意识以来,第一次穿鲜艳的石榴裙,给祖母和讨厌的兄长买了很多东西,眼中?光彩灿灿,笑靥璀然,那?本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却成为了她最为遗憾,痛恨,懊悔,无数次深夜惊醒回想?,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还没动作,已然死?死?咬着手指崩溃,睁着眼到?眼里全是血丝的梦魇。
陆屿然抬眼看她,眉目如笼寒烟,他第一次从温禾安身上觑见层难以形容的悲伤,却清楚的知道,她今日吐露部分真相,需要的不是任何安慰。
“我当?时太小,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深切的无能,无力感让现在的温禾安都依旧摇头,说:“后来在天都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我和温流光斗得分身乏术,为他们做事,给他们当?刀。只是每年清明,我会回琅州一趟,渐渐的,也查到?了不少消息。”
“最开始,我只觉得祖母死?得蹊跷,后面有自?己的势力之后,又查到?了别的
事情,原来琅州动乱,死?的不止我祖母一个。那?日死?了足足上千个老人,都是老人,这是不是太巧了。”
陆屿然看着她,一条线于此时露头现尾,他清声?吐出两个字:“禁术。”
所?以她在第一次听到?外岛之事和禁术扯上关?系的时候,表现得如此在意,对这件事紧追不舍。
温禾安朝他颔首,睫毛急促扇动两下:“对。只是查到?这,就再也查不下去了。”
天都不让查,她只能压下来,无人时再抽丝剥茧地深究。
房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她干脆也学着陆屿然的样?子,在对面的书柜边上倚站着,随着这番动作,裙摆的褶皱垂荡至纤细的脚踝,像起伏追逐的浪花。
他们再一次对视,这次谁也没有先避开,温禾安甚至当?着他的面抚了抚自?己光洁的左脸,她低低地叹息,被这些事情,这些东西逼得烦恼不已,不堪承受,但并?没有半分求助的意思。
她眼中?积蓄着一泓清泉,将鬓边碎发?拂开,轻声?道:“还有我体内的毒,真正发?作时比你想?象得更为棘手,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办法?,但也好像……暂时只能如此。”
陆屿然终于知道她今夜前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楼下有脚步声?顺着楼梯上来,温禾安不为所?动,她唇瓣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