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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头一眼看到的样子,眼不眨一下。
隋玉试图朝他笑一下,他却吓得一激灵,她不敢再靠近,也无处可去,只好软着腿瘫坐在地上的竹席上,不着痕迹地扫视屋里的布置。
然而还不等歇息片刻,隋玉隐约听到前院有了动静,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正往后院而来。她下意识觉得不妙,赶忙站起来跑到床侧翻出攒盒,里面什么也不剩,都被抄家的皂吏抄走了。余光瞟到面色惊恐的男娃手腕上还戴着小儿镯,她快速给撸下来塞进肚兜里。
隋玉的动作刚落,门外来了人,四五个挎刀的衙役大步而入。
“又死一个?你是怎么看守的?”说罢一脚踢了去。
“今日落雨,风又大,小的也没防备。”皂卒踉跄着低声回话。
“赵班,还剩两个,小的不中用,大的这个没吊死。”
“都带走,真是晦气。”
隋玉被皂吏推出门,她回头去拉小弟隋良,不顾他的挣扎,强硬地给拽到身前。出门时,她朝守门的皂卒看去,对方漠然地挪开视线。
……
出了门押上大街,隋玉看着不远处围在一起观望的人,她有原主的记忆,认出五成都是熟面孔,刺来的目光仇恨者有之,怜惜者也有。
“隋九山今天午时拖去腰斩了,腰斩断了人还活着,好一会儿才断气,我去看了,真是痛快。”
“他该死。”
“可惜只死了他一人……”
隋玉竖着耳朵偷听,隋九山是她大伯父,不过两家交集甚少,她爹隋虎是庶出,成家了就分家出来了,在衙门寻了个差使一干就是好些年。据她所知,唯一求上隋九山的事就是隋虎想纳个罪奴为妾,借了隋九山的势给一个罪奴脱了籍。
隋玉叹气,难怪原主的姨娘死也要带上女儿,罪奴出身的她更清楚女人成了罪奴会遭受什么。
“进去。”皂吏使劲一攘,跟牢头交代两句走了。
隋玉被关进了大牢,进去前她身上的曲裾被扒了,换上了粗劣的麻布囚衣,绣鞋也被收缴了,她在脏臭的鞋堆里翻出一双勉强合脚的草鞋。得益于她脖子上可怖的青紫勒痕,搜身的大娘没仔细摸,她塞在肚兜里的银镯子保住了。
想到被赶去男牢的隋良,隋玉松口气,既然只有隋九山被腰斩了,原主的爹应该还活着,有他照顾着,她不用惦记那个小孩。
隋玉进女牢发现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有两个女郎她认识,是隋九山的两个女儿,她俩单独坐在角落里,其他人不搭理她们。
“玉妹妹……”隋玉刚坐下,她大堂姐隋慧过来了,“你知道我爹的消息吗?”
隋玉点头,她挥手朝腰上划一下示意。
“腰、腰斩?”隋慧哭了。
隋玉再次点头,她想问她们这些人官府是打算怎么处置,然而却说不出话,走在路上见了风,她的脖子已经肿了,嗓子被堵上了,喘气都困难。
牢里闹腾了大半天,一直到深夜才安静下来,二三十号人都没睡,粗重的呼吸声里掺杂着压抑的低泣声。
隋玉也没睡,她走在路上不知被谁敲了后脑勺,乍有意识就穿越到两千多年前的西汉,还被下了大牢,眼瞅着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往后生死难料,她哪里睡得着。
福她是一点没享,祸全是她兜着了。
隋玉重重叹气,一不小心扯着脖子,她疼得呲牙咧嘴,更烦了。
一夜无眠,隋玉一直熬到天亮放饭,碗里的糊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煮的,青青黄黄,比猪食还不如,但好歹有个热乎气。隋玉走过去挑挑拣拣,选了一碗稍微能入眼的,她捏着鼻子小口小口往下咽。嗓子依旧很疼,但沾了汤过了水,感觉好受了些。
看她喝了,其他人也慢吞吞地挪了过来,尝一口就给吐了。
“你姨娘跟你娘呢?你的脖子……”
隋玉看过去,是族里的一个族婶,她木着脸,艰难地说:“死……了。”
“我们这些人要怎么发落?你可知道?”
隋玉摆手。
“你不知道怎么就上吊了?”又有人问。
隋玉不搭理她,她选个稻草多的地方坐下去,抵着粗木栅栏闭眼休息。没办法,她躺着出不过气,担心睡太死直接憋过气没命了。
她不想死。
不知道眯了多久,隋玉听到铁锁链撞击的声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牢门打开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线白得晃眼。
“你们运道好,恰逢西北大胜,屯田戍边要人,主犯腰斩,其余人判刑徒,到了冬日,你们这些罪奴流放西北,免了一死。”
牢头走了,能洒进日光的牢门又锁上了,女牢里哭声一片也无人搭理。
“流放……流放……我们哪里还有命活,活着还不如死了。”说罢,一个年轻的妇人以头撞柱,脑门霎时溅出血花。
隋玉吓愣了,反应过来立马跑去看,她用手捂住伤口,啊啊啊的向旁边的人求助,转眼又看见两个人撞了柱。
她这才意识到,木栅栏上的黑褐色痕迹原来是干涸的血迹。
“别救了,死了干净了,成了罪奴生不如死,比青楼的妓子还不如,千人骑万人睡。”一个年迈的阿婆推开隋玉,她的目光在隋玉的脖子上扫视,说:“你不听话,你姨娘是为你好。”
隋玉错眼揽住撞过来的隋慧,瞪她一眼,推开人后押着还一个劲嚷嚷的老婆子往柱子上撞,鼓着气像个破风箱似的一字一顿道:“你、也、死。”
说罢她心砰砰跳,生怕这人真撞上去了。
第2章
铁链哗啦响,唯一能见天光的牢门打开了,牢头进来就急赤白脸地骂,手中的棍子朝人身上挥。隋玉怕挨打,立马松开老婆子往角落里躲。她缩在阴暗的墙角瞅着监牢外的人进进出出,脑门迸血的女人被拖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拖了进来,流血的创口上糊着一把黑灰,人丢在地上不知死活。
“想死?”牢头阴恻恻地笑,见小卒拿了绳索来,他垮了脸,阴狠地啐骂:“想死也得死在路上,都给我捆起来。”
前一瞬还叫嚷着自戕的女人不作声了,闷头哭着看自己像只猪仔似的捆了手脚丢在地上。
小卒走过来,隋玉老实地伸出手脚方便他捆绑,随后就安静地靠在墙角,等牢里的低泣唾骂声消失了,她也睡着了。
监牢里不见天光,常年阴暗潮湿,墙根缝隙下常有耗子光顾,当踢翻的粥碗发出声响时,几声尖叫惊醒了隋玉。她乍一睁眼,就感觉脚上快速有东西跑过,她下意识抬脚,耗子吱吱叫几声,不过瞬息就消失在稻草堆下。
“叫什么叫,不过就是几只耗虫。”不知谁说了一句。
“庆嫂子醒了吗?”隋慧小心翼翼地问,她知道她现在是人人恨,没指望有人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