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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走商,他的马术是真的很溜。
昀哥儿趴在马车窗户看上,看着邓羌一脸自得的样子就羡慕。他也想骑,可惜他现在这五短身材还是省省心。
一路县中行走,昀哥儿其实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景色。主要还是两位身带铁尺的牌头带路,后面的几个护卫又都身带大刀,一看就不好惹。小老百姓远远看见就躲一躲,总比不小心冒头被打杀了要好。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出了陇县城外,顿时一大片的旷野夹杂着清冷的雾气扑面而来,给了昀哥儿视觉上的强烈冲击。
入目所及,昀哥儿竟然只觉得荒芜,偶尔才夹杂一些浅淡的人烟痕迹。
城外是修有车道的,昀哥儿的马车就沿着车道走。当然这车道也好不到哪里去,马车走起来还是磕磕绊绊。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昀哥儿竟然发现在陇县之外竟然挨靠着一大片面积不小的‘难民营’。
昀哥儿只能这么形容了。
虽然外面的空地一大片,不过这些房子基本都是挨靠着挤在一起,而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用石头、黄泥简单搭建起来的,基本都能矮小。
一个高一点的成年人进去,那都得弯个腰。
“是李小哥儿吗?”
昀哥儿探着脑袋张望呢,远远就听到有人中气十足地喊他。
“真的是李小哥儿,您今天是陪李大人一起外出吗?那路上可得小心啊。”昀哥儿还找不到刚才说话的人在哪儿呢,就又听到那声音飘飘远远地传来。
“姜叔,停一停。”昀哥儿赶紧让马车先停下来。
大概看到马车停了,说话得那人先是一愣,然后就跑了过来。等跑进了,这回昀哥儿看清对方了,是个面相很淳朴的中年人。
这人在马车前五六步的地方停住了,虽然是个还算健硕的中年男人,看着昀哥儿的时候却略微低着头,神情透着谦卑。
“你是?”
中年男人立刻回道:“我叫吕头,就是那次李府施粥,小哥儿你让李大人选了好些人出来点着一点队伍里面的人数,里面就有我呢。”
说起这件事,吕头虽然没敢像是跟别人说起来时那样露出明显的神采飞扬之色,可隐隐的自豪还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当时李小哥儿率先选了八个人,这里面就有他哩。
他这辈子都没感觉到这么出息过。
昀哥儿之前也没仔细看人,只记得八个人里面有一个半大的少年还有一个书生,这俩因为比较特殊才有点印象,别的没了。
吕头又喋喋不休道:“李小哥儿,要谢谢你哩,李大人说都是你出的主意,让我们组队给县城里面清扫街道还有修葺那些倒塌的房屋,每天管我们一顿饭还给十个大钱铜币。
我是领队的,比其他人还多两个铜币。托你跟大人的福,我带着老婆孩子在陇县城外住下啦。
你看,那一片都是我们造的屋子哩。屋子是小了点,可是我们用黄泥糊得厚实,大冷天风也吹不进来,而且每天还都有得吃。
大家都说逃难出来是来对了,不然咋能遇到李大人跟李小哥儿哩。等春天了,我们把攒下来的铜币用了买点种子,到时候外面开荒。等交了税,应该还会剩下一些,这一年就过去了。就到了明年冬天,李小哥儿,你还会叫李大人让我们清扫街道不?”
吕头说了很多,其实主要想问的还是最后那个问题。
要是明年还让他们干活,吕头就觉得日子有了盼望。就算交税之后就剩下勉强让肚子混个水饱的粮食,可到了冬天他们也饿不死啊。
而且还有铜币攒下来,而且明年就不用用铜币买粮食了,税收之后的粮食他再省省,留出一部分作为种粮,这样他每年冬天都能攒一点攒一点。等他儿子大了,也能在冬天开始攒钱。
这样一年一年过去,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了,而这一切最重要的事就是李大人还让他们干活。
吕头一时半会儿没听到昀哥儿的回答,于是就忍不住有些局促地搓起手来。
渐渐地,他就有些慌了。
其实不用十二个铜币也可以,五个,五个也行。明年就五个,一天五个也能攒不少呢,而且还能管饭。
吕头更加不安了。
他又想,可能李小哥儿觉得他太过分了,李大人难得的青天老爷,愿意给他们一个活路,他还想明年的好事哩。
大冬天的,吕头额头出了些薄汗,他觉得他应该给李小哥儿道个歉,刚才还站直得腿也有些弯了下去。
“当然可以啊。”昀哥儿终于回了神。
其实他刚才是在想其他事情。
最先看到这片难民区,昀哥儿就知道一定是城外的灾民搭建的。
之前昀哥儿就担心灾民的事,后来因为过年他就暂时放下了。过完年他是抽空问过李复的,李复当然也知道灾民过多涌入陇县会给陇县带来怎样的破坏。
于是他跟昀哥儿说不用担心,一来他已经开始控制灾民进入陇县的数量,二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本来每天都有数百来到陇县的灾民开始大幅度减少了。李复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陇县来说是好事,李复也就懒得管了。
新涌入的少了,而最先来的那一批就在陇县外安了家。
昀哥儿本来看到环境糟糕透了,生活在这里的灾民会表现得十分困苦抱怨。可从吕头的表现来却恰恰相反,他们很满足,甚至脸色浮现出了一种期望跟幸福的神色。
施粥的时候昀哥儿看到过灾民。
他们几乎是痛苦、扭曲,甚至浮现出了人性的恶跟麻木。
可现在只是简单的一顿饭,甚至因为前段时间天天扫雪跟修缮房屋,估计还有其他什么重活也都让他们干了。这个吕头穿着单薄,寒风中有些发抖,手上都是冻裂的伤口。
可是他竟然有些高兴,是看到希望的那种高兴。
这种纯粹的高兴甚至让昀哥儿有些不知所措。
昀哥儿看了看自己白嫩嫩手,他都不知道如果是他生活在这里,他会不会这样就满足了。他估计会愤怒、不开心,绝对不会像是吕头一样谦卑地高兴着。
所以昀哥儿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些人让他看到了绝望之中的残忍跟恐怖,却又让他看到了人性之中驯服跟纯粹。
这些人…这些人……
可吕头不管昀哥儿在想什么,他只听到了昀哥儿说可以啊。
他只觉得刚才的担心一下随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流从脚底升到头顶。他就知道…李大人的大大的好官,李小哥儿也是心善的人。
因为昀哥儿地答应,他为此生出莫大的感激。
昀哥儿轻轻叹了口气,他掠过吕头往后看,他这一行人是很吸引人注意的,其实好多人已经从矮小的灾民方中探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