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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见过宁放哭。

她突然意识到,从这一天起,宁放也是孤儿了。

越来越多的眼泪掉下来,有些落在她眉间,有些落在她唇边,岳佳佳蓦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宁放。

把他的脸藏在她胸口。

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也不看。

她就是不想看见宁放哭的样子。

宁放的背脊骤然发紧,又缓缓放松,女孩的身体很柔软,很香,很热,她的肩膀很小,胳膊很瘦,却能给他力量。

他情不自禁伸手放在她腰侧,把人往怀里带。

岳佳佳踉跄了一步,最终是与宁放毫无间隔。

她的腿贴在他的西裤上,西裤很凉,凉透了她的心,可他的眼泪却滚烫,沁湿了她胸口的衣服,紧紧贴着内里的肌肤。

宁放收紧手臂,加深了这个拥抱。

岳佳佳的手指轻轻刮在他头皮上,仰起头,忍着眼泪,不住地想,这就是长大吗?

那我不想长大,长大太苦了。

“哥……”她小声叫他,“你别出事,你还有我呢。”

宁放没说话,她能感觉他的鼻尖抵在她心脏的位置,他的脸往她身体埋了埋。

她从未见他这般眷恋过谁。

很高兴,是她。

好像一直就是这样的,他们俩,天生是缠绕在一起的两支藤蔓,紧紧攀附,不会分开。

从这一刻起,这世上,只有他们能懂彼此。

...

院门吱呀一声,浅醉的唐老师和清醒的宋老师相互搀扶着进来,今天追悼会结束后,唐老师没再让宁放管后面的人情,做东请所有邻居在饭店吃饭,当做家属答礼。

席间,人人赞她品格高尚,有情有义,这么些年帮宁家养孩子。

唐老师受不起这些话,心里难过,好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好,好好的孩子在我手里成了现在的样子……

不上学了……唐老师这辈子都无法接受宁放不上学的事。

宋老师自然懂爱人的想法,酒桌上没劝,就纵着她给所有人一一敬酒致谢,想让她好好发泄一回。

唐老师酒后话多,没意识到屋里有人,大声先把刘珊骂一顿,再把宁山河骂一顿,最后骂自己。

骂自己最狠,扯着宋老师问:“你说说,我这是什么老师?还特级教师?特什么?我根本不会教孩子!我就是个傻叉二百五!啊,老宋,是不是?你也骂我两句,你甭憋着!”

宋老师抿着唇,扶好她。

唐老师哐哐拍胸口:“小放在我眼皮底下,我没护住,我就这么让他离开学校,他才夺大啊,他出去能做什么啊!我……”

唐老师说不下去了,呜呜地哭。

岳家老屋里,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像被定住一样,没动。

等宋老师把唐老师扶进去,宁放一点一点,松开泛着玫瑰香味的女孩,脸离开她湿濡的胸口,仰起头,不错眼地看着她。

宋老师刚才开了院里的一盏灯,现在,他们又能看清彼此了。

看清彼此的眼睛。

像大雨过后的世界,清明一片。

宁放那颗愤懑、彷徨、无处宣泄、漂泊不定的心,在这一刻变了样,他放开了那些多年操纵他的情绪,很坚定地看着站在他跟前的女孩。

...

唐老师第二天醒了以后情绪不高,宋老师探头笑:“你快出来瞧瞧!”

唐老师走出卧室,看见桌上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宋老师说:“小放一早就来了,估摸着你差不多要醒才做的,你快尝尝!”

唐老师坐下刚吃一口就忍不住哭了:“他那么累,还照顾我。”

宋老师摩挲着她的后背。

宋家有自己的规矩,虽然爹妈做饭手艺不精,但只要大人在,就没让孩子操心的时候。

唐老师挂在嘴边的名言:“外头什么买不着啊!”

所以这是唐老师头一回吃宁放煮的面。

清汤素面,烫了两颗小青菜和一撮六必居的咸菜,汤水熨帖着前一晚被酒精折磨的胃,吃完发一身汗,酒醒透,浑身舒坦。

...

宁放自己不喝酒,但见过不少,那帮人酒吧迪厅刷完夜总要找个地方吃口热乎的,油条豆腐脑、豆汁儿焦圈,卤煮烧饼,都是一个意思。

他想自己动手,就做了这碗面。

唐老师吃面的时候他跟宋亦通了一次越洋电话,听见宋亦在那头吸鼻子。

宋亦愧疚得都说不出话,打小一起长大,这么大的事他没能陪在宁放身边,这个遗憾这辈子都补不齐。

还是兄弟呢,这叫什么兄弟?

他没脸见他。

是电话这头的宁放说了声:“说话啊,钱多啊?”

宋亦闷闷地:“你还好吗?”

“还成。”宁放说。

“我……”

宁放打断:“宋亦。”

“哎。”

“你兄弟不是泥捏的,甭婆婆妈妈,你好好练,回头拿个奖让我乐呵乐呵。”

挂了电话宁放拉开了宁家的门。

他头一回主动进来。

刘珊正抱着宁山河的遗像在流眼泪,宁璇挨着她,问她:“爸爸去哪了?”

宁放拉开椅子坐下,头一回心平气和与这个后妈说话:“您以后什么打算?”

刘珊哭的脸都肿得不成样子。出事前,她正闹着和宁山河离婚。

宁放跟她说:“我爸的抚恤金你拿去,璇儿你要是不想带在身边,给我,我能养,屋子……”

“宁放。”刘珊用手帕细细拂了拂宁山河的照片,“我不走。”

宁放挺意外的。

刘珊看着他:“璇儿也不走,我们母女俩就在这儿,我给你爸守寡,这辈子都陪着他。”

宁放往后靠,抱着手,沉沉望着刘珊。

宁璇从沙发上下来,挨着哥哥,眼神和当年的岳佳佳很像。

倒是他们兄妹俩不太像,宁璇随了刘珊,细眉细眼。

分针走过一圈,宁放放下一个存/折,那是他这些年攒的积蓄,他对刘珊说:“既然这样,我爸的抚恤金别动,留着给璇儿。这个存折您收着,足够家里应付一阵。”

刘珊不肯要,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宁放是怎么攒下的钱。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她一夜之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对宁放说:“我出去找份工作,也能挣点钱。”

宁放觉得这个世界很滑稽,有一天他居然能跟刘珊在这儿商量事情。

他不想多待,东西也没拿走,摸摸宁璇的脑袋,走了。

岳佳佳等在院子里,见他出来盯着他的手,宁放摊开,问她:“怎么,你也要摸一个?”

她刚想说不是,宁放就将掌心罩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走吧。”宁放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出小院。

岳佳佳猜不透他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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