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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是外头的池塘,也不知是怎样巧夺天工的设计,池水不会倒灌进密室,密室却借了天光,粼粼波光随之跃动在地上。寻常人家本不该有这样的密室,纵使是西靖王府也不行。
密室的中央有一个祭台,四角则隐约可见是烛台,繁复的凹纹自四角向中心聚集。鎏金烛台熠熠生辉,不知名的图纹则日久消蚀。这间本该荒废的密室,却好像得了一点岁月优待。
“众人在清查西靖王府时发现了这间密室,有西靖王府联合西南地方军谋逆犯上之嫌在前,几乎人人都认为这是西靖王从家乡带来的巫蛊之术,没有人去听西靖王夫妇的解释。”
蔺怀生望着高高的祭台:“所以是么?”
祭台上有一根立柱,涂满了血红色的图腾。柱子上方有一些穿痕,像是曾钉过什么东西。而祭台台面上,有一男一女两套叠整齐的崭新衣物。
“……我托人查证,这与西南某个部族祈神的仪式相吻合,依当时收缴销毁的符条咒文还原,是向神明祈求佑子。那个部族的人们相信,如果生下来的孩子有早夭之相,就要悄悄乔装打扮养到成年,各挑一男一女两件孩童衣裳,佐以血亲之血涂抹,每年生辰一换,就能躲避死神,庇佑家中体弱多病难以存活的孩子。若佑小儿,则用女童的衣服盖在男童之上,反之亦然。”
祭台诡谲而凄哀,这里是西靖王夫妇的祈福之地,也是他们的丧命之地。
而闻人樾此番话,等于告诉蔺怀生他知道蔺怀生身份。
闻人樾迎面着蔺怀生警惕的目光,他笑,不知是笑蔺怀生还是笑他自己。
“生生,你认为闻人府没有一个值得交心的人,你不要人近身伺候,可刚来那几年,你处处无意间纰漏,我没办法不看见……我早知道生生是少年郎。”
蔺怀生觉得不可思议,更觉得有些荒唐。
“你既然知道,还执意成婚?”
“是。”
世俗礼法不能够,便在蔺怀生身上,通通忘了世俗礼法。
原来闻人樾真正疯在这里。
蔺怀生抬头,神色冷然。
“阿樾,那你告诉我,六年过去,祭台无用王府已败,大理寺你吃过亏更无从查起,你为何能把铭文符咒记得如此清晰?”
闻人樾说了实话。
“因为当年是我负责此事,将所见一切抄录上禀至帝案。”
但他也没有说实话。
祭台在用的。他延续了这个荒唐甚至诡异的仪式,求神问道,为求心安。
42、出嫁(21)
蔺怀生一步步迈上台阶。
他也曾这样走过另一个神祇的阶下, 净慈庵那条石阶很窄很陡,但那时蔺怀生身旁有人会护他;此刻通往祭台的这条路修得平稳阔气,蔺怀生一个人却走得很慢。
他终于来到了祭台上, 可风景无异,无非是好好地将两件衣服看清楚。两件衣服崭新, 并无血迹。被血祭庇佑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当做替身挡灾的衣服自然也跟着改,无论哪一套, 都是按着蔺怀生的身形裁的。爱子心切的西靖王夫妇早已辞世, 日复一日陪伴蔺怀生长大的只有闻人樾。
蔺怀生指着祭台上摆放的衣物,问:“所以你今日带我来这,甚至有意让我换上男子的装束, 只是为了现在和我说这些?”
闻人樾双唇微张, 似要启语, 但蔺怀生毫不留情地打断。
“闻人樾,我让你做什么,而你在做什么?”
他抓起两套衣物,在闻人樾的目光中扔在地上,脚尖用力地碾了上去。
闻人樾的脸色顷刻间白了:“不……”在闻人樾选择说真话时, 他就料想了可能有的后果。可蔺怀生不再被他轻易地掌控, 甚至反过来掌控他了。闻人樾开始变得无用,现在连猜生生的心思都会落空。
“你和我说当年的真相, 再随便摆出两套衣裳,我应该对阿樾感恩戴德了。原来最后背刺西靖王府一刀的,是我的未婚夫。他把我接走,看我寄人篱下日夜睡不安稳,看我对他年少时错付信任依恋, 却只不过是对宠物一般漫不经心。等到阿樾发现我的秘密后,会不会有过嘲弄,笑世上原来有人这辈子都还没有机会堂堂正正以真模样示人,还和女子一般许了婚事。”
“阿樾,你执意娶我,原来是想羞辱我么?”
高台之上,蔺怀生的言语一句句化作尖刃,直捅闻人樾心头,逼得闻人樾受不住得步步倒退,判他不配踩在这座祭台上。
“不是……”
蔺怀生就笃定道:“你知道我害怕、我不愿意,你什么都知道,但你还是步步相逼。西靖王府不在,蔺怀生微不足道,但你仍然愿意赔上自己,两败俱伤娶一个男人为妻。我和西靖王府就这样让闻人宰辅痛恨?”
“可是阿樾,当初我父亲说要为我招婿时,他有无数寒门子弟可选,不是非你不可。他把条件明明白白摆在那,是你贪慕权势,想借王府一步青云,我父亲、西靖王府没有亏欠过你。”
一切顺理成章了。越出身卑微,越自诩傲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和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丫头”定亲,实在荒唐屈辱。宦海明枪暗箭,一定会有闲言碎语,嘲笑他一个男人也卖身求荣。闻人樾睚眦必报,这句话在心里记了无数年。
蔺怀生一句话落尾。
“闻人樾,你真让我恶心。”
他说得很重,他也本可以不说这些话,那个过早离开庇佑的小郡主不会知道得透彻,这些是蔺怀生得出的判断。但一个副本一个世界,蔺怀生也难免情不自禁,他也会有愤怒。只说完后,他很快克制,意识到自己到底不是西靖王府的蔺怀生,面前更不是忘恩负义的闻人樾。可对方比他更投情,就轻易被蔺怀生摧毁。
闻人樾因蔺怀生而变得了无生气,他好像不会说话了,半晌后,才干瘪地挤出一句话。
“生生,你可以打我罚我……”
蔺怀生别过脸,拒绝了。
“不。我不会打你了,你不值得我再浪费一点感情。姐姐说的不错,你就是个小人。”
闻人樾笑了笑,无限寥落。
可这些都是真的,他一句也无可辩驳。
他曾经怀揣卑劣的心思,认为他延续西靖王府守着蔺怀生身世的秘密,就会让这个只能穿着裙装的孩子属于他,他急切地要成亲,罔顾世俗礼法,又想用世俗礼法困住蔺怀生。他的确是小人。
小人不配鉴情意。
他转身说其他。
“在我意识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