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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叮当作响,纯粹的透明流体淌入三角玻璃。

“你的干马天尼。”

罗伊盯着细小的透明气泡。马天尼里装着整个“天堂鸟”的倒影。灯下一张张人脸在液体中变形。他凑得最近,面目也最为扭曲。Nicolas抱着橙汁咬住吸管小口啜饮,术后不沾酒,他在迷乱的虹灯下清醒得格格不入。

得知Nicolas明天回家,米奇却显得异常平静。罗伊不知道该如何陈述两人现在的关系,但米奇多年经营,不至于没有看出两人一人一座的眼力。

“不想亲自调一杯吗?”他对罗伊说,“你好久不练习,技艺会生疏。”

自毕业季后,众人各奔东西。没有Nicolas,罗伊也不再特地绕弯来黄金海岸。过客上演轮回不止的悲欢离合,“天堂鸟”招牌下依旧火热。坐在吧台前,恍惚仍然能听见埃洛特在舞池里大叫。

罗伊扫了一眼身旁的Omega。Nicolas从不是聒噪的人,一直默默地喝着饮料观望酒吧。罗伊不知道他还是否记得自己烂醉如泥的样子。受人瞩目的歌星早已退场,坐在这里的,只是被钢铁森林的新陈代谢排出的残余物。

若是他调酒,自然要Nicolas来喝,但对方还是半个病人。再加上自己手生,生怕弄巧成拙,犹豫着正想措辞推拒,Nicolas却放下了玻璃杯。

“去吧,”青年说,“这可是我出的学费。”

这笔账他一直没还,那时他们还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跨越春夏秋冬,他的世界已然翻天覆地。当年调的那杯莫吉托,再也喝不到同样的味道。既然Nicolas开口,罗伊点点头。米奇显得兴高采烈。“我去准备材料,你要什么?”

可选择的内容很多。无酒精鸡尾酒会被质疑有虚张声势之嫌。如果鸡尾酒里“酒”都没有,有什么意义呢?但如果他只是想灌醉自己,就该像分手那一夜,去便利店搬一箱易拉罐啤酒,因为Nicolas执意要走而哭得死去活来。他现在很平静,像忐忑不安奔向海岸区的高级公寓,等待判决那天。找到回家路的Nicolas已不再孤独,不需要担心未来没有去处。而他周身缠满丝线,不会因为弦断了一根就落入深渊。

只是琴弦根根相连,一瞬弹指,惊振千万飞鸟厉鸣。

“‘辛德瑞拉’。”话说给米奇听,他却看着Nicolas。

“辛德瑞拉”是最知名的无酒精鸡尾酒之一。纯粹的果汁搭配,口感温和如朴素的裙摆,但在灯下,明亮澄黄的液体如有点燃火苗熠熠发光。

菠萝,橙子,柠檬,酸涩清爽,都是Nicolas喜欢的口味。再加一勺糖浆以甜点缀,冰块在金属雪克杯中叮当冲撞。不需要浮夸的妆容杂技,辛德瑞拉拭去灰尘,就是舞会上最耀眼的明珠。

Nicolas单手撑着脸颊,目光落在金属残影间罗伊的手指上。他曾经逮到罗伊在电脑上浏览戒指的商品页面,对方解释只是无意间点到了视频的广告。但那上面的钻石看得Nicolas眼睛发疼。冷汗侵袭后背,他没来由地感到恐慌。罗伊要分手时,他甚至有如释重负的庆幸。他还没做好准备。无论罗伊思想有多像个小大人,对他的年纪仍是没经历过风浪的孩子。罗伊会长大,看见天地,然后发现自己一无是处。

维多利亚错了,他才不幼稚。没有南瓜马车,灰姑娘永远是灰姑娘。

将玻璃杯推给他时,Nicolas余光瞥见罗伊小心翼翼的神色。罗伊不会在做菜时那么看他,因为Alpha每一次都信心满满。异国千变万化的调料对付挑剔的他也绰绰有余。但调酒不是罗伊的拿手活,他需要别人的肯定。

“好喝。”

酸色入口,醇甜溶化。相比起曾经找米奇大把大把要的烈性酒,这种混合果汁曾经根本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不能醉人的酒,就像不能开口的歌星一样无用。他嫉妒洛伦斯,不只是因为安德烈。那些应当得到的粉丝,属于他的爱,一夜之间消散无影无踪,变成了他人的所有物。

他曾经深信来黄金海岸喝果汁会被人笑话,但此刻周围窃窃私语仿佛有千里之遥。瞥见罗伊眉开眼笑的一瞬间,入口掉牙的酸自舌根处化成果甜。这是“辛德瑞拉”的神奇魔法,涩到牙根的酸刺激唾液分泌,反而会慢慢化开甜津,像终于遇见了王子。

“因为要离开,话都容易说了吗?”米奇笑道,“你可连我都要讽刺两句啊。”

罗伊尴尬得脸色通红。米奇从名义上还是他的师傅。青出于蓝虽是好事,在他的传统里却有些下不来台。

“是真的。做菜也好,调酒也好,罗伊都有天赋。”Nicolas不理他打趣,“还有,我一直很好说话。”这是当然,难道这些家伙都听不懂吗?

“好吧,好吧。我基本明白了。”米奇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今天为你践行,自然由我来买单。我的偶像要走了,能不能给‘天堂鸟’最后留一点纪念?”

这是很合理的要求,虽然很多人叛变了,但米奇很忠诚。Nicolas点头。“但你还要什么?我的那些周边,你肯定不缺。”

米奇朝着舞台上的吉他手打了个手势。拨完最后一个长音,曲终落幕,歌手退下台去。

“我想要一首歌,属于‘天堂鸟’独一无二的歌。”他说,“不属于歌星Nico,而是我们的朋友Nicolas。”

高脚杯脆弱的玻璃柱好像要被Nicolas捏碎了。

他有多久没在人群前表演过了?背景音乐中断,有熟客朝米奇这桌投来疑惑的询问目光。他像惊弓之鸟,汗毛倒竖,习惯性想拉下帽檐遮住容颜,却握了个空——和罗伊在一起太久,他开始能够自由地出入人群,鸭舌帽和口罩不再是必备物品了。然而与陌生人对上视线的瞬间,冷汗还是不停涌出侧颈。

“嘿,”罗伊先一步握住他手腕,“没关系,如果你不想,就不要去。”Nicolas的嗓子早已康复,但心上仍有疤痕。

他可以做决定,因为他们是朋友,朋友不会为难彼此。反手紧紧抓住罗伊,Nicolas低头看着地板上的倒影,用力深呼吸。在满场酒香中,属于罗伊的信息素鹤立鸡群地清晰。Alpha今天喝的是干马天尼,辛辣,苦涩,像针扎紧喉咙,无声剧痛。

他可能会被拍下,视频明天会在社交网络上传播。成千上万口舌对着他现在的生活指指点点,无孔不入讽刺他现在仅剩的一切。

“罗伊,”他说,“你还记得当初我们讨论,明星为什么会有粉丝吗?”

回忆自眼前浮现,“粉丝给予爱,明星回馈爱,彼此付出,彼此回报,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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