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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正中瓷瓶内插着一支红梅,“好俊的梅花。”
“咱们说妙玉难相处,不想邢妹妹与她却是旧相识,这梅花还是邢妹妹得来的。”
贾环来时经过栊翠庵,那山门前的数十枝梅花艳如红霞,映着白雪好看极了,“我院里的梅花也开了,明儿我让人给你们折些来插瓶。”
月蜃楼去年也移了几株梅花栽在墙外,只是头一年没开花,今年倒是都开得层层叠叠的。
黛玉闻言道,“那两株绿萼可也开了么?”
“开了开了,我方才去时还见着呢,也难为它能活,想来费了不少心思。”宝玉正在斟酒,想到方才见到的绿梅,一时起了兴致,要拟题作诗。
绿梅在这边难以地栽,是去年薛玄让人大老远的运来,又择人精心育了一年,这才好活。
说起这个,贾环倒想起一件事来。
谢俨院子里的合欢花,每年都拢了给自己做枕头香袋,绿梅在北地稀罕,也该折两支给他看个新鲜。
若要单送他一个也不合适,不如……
“环儿、环儿?要不要樱桃蜜浆?”
贾环的思绪被打断了,轻笑道,“太医说我如今吃不来冷的,今早那盏玫瑰露还是放在熏笼上捂热了吃的。”
他的身子冬日里要比平时更孱弱两分,家里上下也都习惯了。
宝琴和岫烟来了这两月,见他平日吃穿用度皆与旁人不同,一入冬就连半步门也不出了,日日只在屋里待着。
即便这样还隔三差五听人说他身上又不痛快了,要传太医来瞧,想来也确实是要小心养着才行。
不能喝樱桃蜜浆倒也还有热好的酒,但贾环更不能喝酒,他就坐在那儿吃了两口热锅里烫好的嫩羊羔肉。
屋内热火朝天的,外面却又下起雪来了。
“哎哎,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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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上元节很快便是科试,贾环整个冬日几乎没出园子,只窝在房内看书吃药,科试过得倒也稳当。
如此只管准备八月秋闱和来年二月的贡院会试即可,他年纪小,便是今年不中也没人会说什么。
今年的春狩贾环本不想去,但四月回暖,他的身子好了许多,人也觉得轻快,便也有意出城走走。
骞元山的风光极好,有山林草原还有汤泉,风景宜人,确实是好去处。
春狩定在五月初七,贾赦贾政都被派在外省,荣国府是由贾琏带着贾宝玉和贾环去的。
贾珍和贾蔷回了金陵巡看祖产,宁国府就只有贾蓉一个与他们同去。
“似乎快到了……环儿,你不是把汤圆带出来了么,等晚上咱们骑马去啊。”
宝玉掀开马车窗幔往外看了看,天色渐渐暗了,算着路程也要到阜临围场了。
如今已是五月,大观园中春色怡人,更何况在这广阔平原中追月驰逐,想来也知该是何等畅快。
阜临围场虽好,就是太远了些,贾环讨厌一直在马车里晃荡,简直头都要晕了。
“还是等环儿歇过来再说。”贾琏拎起茶壶倒了一盏,嘱咐道,“我与你们不在一处挨着,有什么事你们互相商议着来,如今都大了,别像幼时那样冒失。”
已不是头一次来骞元山了,宝玉自然应下。
等圣驾到了阜临围场,一众人等便也依次去到各自营帐休整。
贾环仍旧和宝玉同住,还是由李素随侍伺候着,“公子,里头已经烹上茶了。”
“两年没见,你都这么高了。”前年有属国使臣来朝见,时间上不充裕,春狩便顺势取消了。
去年贾环又因病了没来,所以与李素也有好久没见了,这一见倒觉他高大许多,肩膀也宽阔。
还记得头一次来骞元山的时候,他才十五岁,不过比自己高一个头,如今已是长得比宝玉还高了。
李素有些不好意思,只结巴道,“公子也、也长高了的。”
贾环笑了笑,觉得他的性子还是这样好欺负,说两句就耳红。
宝玉随意两下收拾了行李,换了一身天水蓝云纹箭袖骑装,勒上额子,“天色还早,环儿可同去?”
“你们去罢。”他褪了外衣,把颈间的碧玉璎珞取下放在一旁,换上轻薄春衫,“我身上酸得很,等吃完药就往汤泉馆去了。”
“这也好,泡一泡你晚上好睡。”
薛蟠和贾蓉正好过来找他们,“外边儿一群小子在北原驰马,咱们也去和他们比一比。”
自从那年被赤云漾掳走后,贾环每年都会抽出空来练习骑射,但他却一直有意回避搭弓猎物。
也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觉得射人都比射动物容易些,心里总归别扭。
贾蓉还笑他,说平日常吃那牛羊狸鹿的肉,在这事上竟会觉得妨碍,当真是本末倒置。
“你懂个屁。”贾环只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他的。
他几个急着去驰马,连晚饭也来不及吃,薛玄让人送来了一盏桃胶燕窝羹,让贾环睡前吃。
李素拿上长柄宫灯,收拾了泡热汤的东西,“公子,这会儿人少,不如现在去罢。”
“嗯。”
今日天好,才出帐子就遇到了同样出来逛的几个世家子弟,其中有眼熟的来打招呼贾环也一一回应。
走出南营,这一路的人也少多了,他拢着披风随口道,“去年春狩,你跟在哪家哥儿身边?”
李素闷声道,“侯爷只让我跟着公子,您若是不来,我也不到前头来伺候了。”
“啊……这样。”贾环伸手摘了一朵丛边淡色的小花,“也好。”
他之前想着,往后出门也不能只带钱槐钱椿。
这两个再好,到底还是贾家的人,若不能拿了身契,有些事也不方便办。
头一次来阜临围场的时候,他就觉得李素不错,话少腼腆,做事也仔细,是个有心的人。
“不若……过两年我找人把你要出来,这样可好?”
李素愣了愣,显得很不可置信,忙跪下了,“公子抬举,我哪里配伺候您。”
贾环抬手让他起来,“没有配不配的,你只说愿不愿意就是。”
“愿、愿意。”
他手上紧紧握着灯笼柄,生怕答得慢了让贾环觉得自己勉强,就又添了一句,“只要公子不嫌弃,我愿意……永远跟着您。”
“这不就行了,走吧,我困得很了。”
汤泉馆的人确实不多,那些世家子弟大多是奔着驰逐狩猎出风头来的,又忙着交际应酬,少有像贾环一般惬意享受的人。
二人进了汤泉馆,贾环择了一处池子,在里边儿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的。
他在里头小睡了一会儿,也算解了困意,所以回去的时候倒显得比来时精神些。
李素把驱虫的香囊给他系上了,免得经过那草丛一时不妨招惹了蚊虫叮咬,“正好也快到戌时了。”
阜临围场各处都有禁军看守,只有在戌时前他们才能出帐活动,一到时间就不能在外边儿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