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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慵懒日子,如同从未见过狼虎之姿的愚兔,性命垂危而不知。

而如果按照公爵的计划,接下来就是郡南,郡南贵族多,教会势力更加深厚,可公爵早已用瓷器吊住了郡南贵族的命脉,大贵族还有可能敢和她翻脸想单干,那些小贵族却万万不可能——因为他们再也不会遇到一位如此大方仁慈的领主,顾全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和利益,都是千年的狐狸,三大家族的鬼话能不能信他们自己再清楚不过。

可正因为公爵抓牢了郡南所有小贵族的心,那三大家族也就不可能和她翻脸了。

因为三大家族能成为三大,根基正是背后无数小贵族们的支持,他们互相联姻了无数代才形成了如此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田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旦哪一家被针对,都有背后无数利益相关的小贵族的支持。

可这份支持在公爵将瓷器生意分为两份,一份薄利多销给小贵族,一份精品贵卖给三大家族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剥离了。

——如今霍格斯郡最大的收益来源变成了瓷器售卖,而在瓷器售卖上,低端轻奢瓷器和精品瓷器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利益团体。

三大家族和郡南小贵族们的最大利益已经解绑了,如今和他们双方都捆绑的,是公爵这一方。

也许那三家人还和郡北那些傻瓜教士们一样丝毫没有察觉,可是公爵就是靠着瓷器的利益已经把他们三家的根基蛀空了。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汉纳家,毕竟他们家走的是技工路线,家里还有个矿,单飞可能性很高,可最可能单飞的汉纳家,老早就连大师带铁矿,把自己全家当嫁妆一起投奔了霍顿家。

现在的郡南看似一如既往地独立自主,其实已经不过是公爵掌中的玩物,只要她想,随时都能颠覆一切,重新洗牌。

当然,公爵不需要这样,郡南人民也是她的子民,她更愿意走徐徐图之的路线减少死伤,所以她做的是等待,只需要等待——等待郡南的人民也完成撒播法到垄作法的改变,到那时,她自会凭空多出无数虔诚的郡南信徒。

而在此时,公爵派出了特蕾莎修女。

她让特蕾莎修女去郡北乡间开办识字班了。

奥斯维德神父回忆着他看到的一切:从最初的神明的名义,到后来的神明转世,从最初的让特蕾莎修女质疑口授版《神的言》,到后来的特蕾莎修女学习拉丁文,再到让她教霍格斯堡仆人学通用语……到了这时候,仿佛一颗颗散落的珠子中间有了一条线,一切都连起来了,当散落的事实被串成完整的真相,公爵的意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袒露在了他面前:

公爵的野心远不止是在霍格斯郡颠覆本地教会势力,取而代之。

她要颠覆的是教会本身。

——她要,取而代之。

她不需要一个不属于她的人间代言人,她降临此世,她即神明本身!

当读取到这份意图时,一股无言的震撼抓住了奥斯维德神父的大脑,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大脑里都只有空白而麻木的嗡嗡声。

很久之后,当他从失神空目中回过神来,他才发现那阵嗡嗡声不是他的脑子里传来的,而是本身就存在的——是他的牙齿在发抖。

她——公爵!

她怎么敢!

那可是教会啊!

皇帝年年可换,教会却已经统治此间上千年。

按照教皇私底下的说法,那俗世的皇帝,有再多荣耀和权力,也不过是教会手里虔诚的傀儡,一旦教皇伸出自己安抚的手掌,那迷茫惶恐的灵魂就需立刻跪下,乞求教皇的光辉。

因为,君权神授。

教会,就是代行人间的神。

公爵这是要和整个世界为敌吗?

奥斯维德神父几乎能看到那萤烛与煌煌烈日相撞时破碎的场景。

巨大的恐惧让他失态地闯入了公爵的书房,对她说出了上面那一席话。

他希望是自己猜错了,是他胡思乱想。

可他收到的却是公爵肯定的回答。

她甚至是淡笑着,那模样仿佛是他发现了她今天穿的裙子是粉白色,或者他发现了她喜欢吃莴苣却不喜欢洋葱。

如此平静。

甚至可以说漫不经心了。

她不感到恐惧吗?

——或者,她真的知道自己想做的是怎样可怕的一件事吗?这个问题听起来都让奥斯维德神父觉得可笑,恐怕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了。

“先请坐吧,表舅。”陆瑶将一碟泡好的红茶推到奥斯维德神父面前。

奥斯维德神父再次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那一个血夜之后,公爵第一次这么称呼他,表舅。

那个充满血与火的夜距今已经那么久了,久到他几乎要忘记,就在去年的九月,就是郡南的宅邸,他向公爵揭开了自己和她的那一层血缘关系,他是她父亲的表弟,他的父亲和老霍顿公爵的母亲是亲兄妹。

——也是那个血夜,他用信任将她困在房间里,然后,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奥斯维德神父的手一抖,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但是出奇的,刚刚因为获知公爵真正意图的巨大震惊和恐惧都消失了——因为它们都被另一份更切身的恐惧代替。

公爵叫他表舅,意味着什么?

“今天天气很好,”公爵优雅地叠腿坐在长桌另一端,夏日灿烂的阳光慷慨地撒在她的金色长发上,让她的长发在藤椅上闪着光,她的语气轻松,神情随意,手里捏着镶金玫瑰勺在同一套镶金的杯子里缓缓搅着不肯化开的蜂蜜,“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民生,或者谈一谈您跟在那位收养您的好心教士身边的见闻。”

奥斯维德神父强打起精神来,脊背像是上了一根铁板,生硬地挺着,他盯着霍顿公爵,声音硬得像是一块铁:“那您想谈什么呢?”

“那谈谈您的见闻吧。”陆瑶轻松地说着,蜂蜜终于化开了,她嘬饮了一口就将杯子放下,指着外面灿烂的阳光说,“在您跟着那位教士在外流浪的时候,有遇上今年这样的天气的时候吗?如果遇上今年这么好的阳光和雨水,农民们的收成怎么样呢?”

奥斯维德神父不知道她问这些的目的在哪里,头皮发麻地答道:“这样的阳光……雨水,这很难得,如果遇到了——”

他也忍不住将目光看出去,看到窗外很远处那大片的金色,紧绷到极致的脊背终于放松了一些,“应该会好些吧,收成会好很多。恩,要是能遇到这样的天气,是会好很多了。人们会载歌载舞,庆祝这难得的风调雨顺,有了这样的收成,他们的生活也会好过些。”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

陆瑶却道:“这样的风调雨顺,他们的生活也仅仅是好过些吗?难道无法快快乐乐好好享受生活吗?”像是盲目地挑刺。

奥斯维德神父果然进入了反杠状态:“您不知道,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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