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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尘灰露水,显得有些脏乱,长发松松散散垂落下来,掩住少年人的半张脸,半明半暗间,衬得少年人的脸色愈发憔悴苍白。
院门站着的小厮瞧见少年人,弯身打了个长揖,却不带什么恭敬意思:“奴问太子殿下晨安。”
刹那间,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弯刀乍然出鞘,寒光一闪,直直抵住小厮的脖颈,只消再往前进一寸,鲜血便会冲破脖颈。
小厮浑身僵硬,下意识抬头,对上少年人冷戾的眸光,鹤声瓷白的指尖按着弯刀,嗓音清冷如碎冰,那双原本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数不清的暗流。
他慢慢咬字:“孤在问你话。”
“秦家小姐在何处。”
少年人的嗓音有些颤抖,眼尾发红,一动不动盯着小厮,像匹山穷水尽时行将死去的饿狼。
“秦家小姐在何处——”咬着牙的声音,小厮只觉脖颈刺疼,鲜血汩汩而流,浸红了衣衫。
小厮心里倏地一空,冷汗涔涔而落,他长呼一口气,拿捏住姿态:“太子殿下,您若是杀了我,这辈子都见不到秦三小姐了。”
少年人的手僵住,冷笑一声:“若真有那一日,孤就打回京师,杀了皇宫里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废物殉葬。”
“所有人都死。”
“所有人都别活。”
冷如冰渣的话语落在院子里,院子里竟是连风声都无,桃花也不落了,天地像是僵住了一样。
少年人侧身瞧着小厮,言语凛冽,手里的弯刀堪堪顿住:“带孤去见秦家小姐。”
“自然,自然。”小厮咽了口唾沫,“殿下息怒,奴今日来此,便是应了主子的吩咐,来邀您去同秦家小姐相会的。”
“只您一人。”小厮强调。
“殿下——”
天三猛地出声:“殿下,他们敢来找您,定然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殿下不能去……”
少年人眉目疏淡,乍然松了口气,打昨夜起便悬起的心这时才稍显安定,道:“可。”
*
天好像亮了。
小猫儿迷迷糊糊间,感觉眼前有些苍白,总算不是浓重的黑了。
先前的黑漆漆很唬人。
她不喜欢那样的黑。
她虽然是天底下顶聪明的小姑娘,但她还是有些胆小呢,阿兄说了,小孩子是可以胆小的,尤其是秦往往这样的小孩子。
秦晚妆想着想着,又开始胡思乱想。
小猫儿一睡着觉,就爱想些有的没的,阿兄说她是太闲了,将她拎去书院读书便能止住她天花乱坠的浮想,可是她觉得自己这样很好,因为她就是这样独一无二的小姑娘啊。
阿兄这般死板规矩的人才不明白呢。
她有时常常跟林哥哥抱怨说,阿兄分明很年轻的,却总像书院里的老先生一样,这样如何能娶得到嫂嫂呀,有哪家的姑娘会欢喜这样的老古板呀。
小姑娘回忆起从前的事,又皱起小眉头,真心实意为阿兄的亲事发愁起来。
真是的,天底下哪有这样不懂事的长兄呀,还要他的小妹妹为他操心亲事。
连她都已经定亲了呢。
哎呀,漂亮哥哥都已经答应嫁给她啦。
小姑娘想着想着,又高兴起来。
她想起,成亲时新娘子是应该穿嫁衣的。
漂亮哥哥是她的新娘子,那时定然也会穿嫁衣,殷红殷红的,愈发像从山巅走下的山茶精。
哎呀。
她、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小姑娘又悄悄开心,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尖尖肯定又要红了,说不定还要一抖一抖的。
唔——
什么东西,为何这样苦啊。
小猫儿皱起的小眉头还没落下去,又更蹙起几分,呜呜咽咽地扑棱着小爪子,想把口中的药汁吐出去,不自觉又蜷缩起来,卷成小小一只。
可恶哇。
为何又是药汁,还是这般难喝的药汁,比阿兄平日里喂给她的难喝千万倍。
小姑娘迷迷糊糊间,想睁开眼睛,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皮子像是被锁住了一样,格外沉重疲惫。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耳边窸窸窣窣的响音,这些响音遥远又渺茫,像自天上倾泻下来的长河般,她无论如何都够不着,也听不清楚。
“大夫,这药灌不进去可如何是好,若是秦家小姐真死在咱们手里……”
“住口,晦气。”
“给她喂些甘草。”
“快些。”
“爷说让你们赶紧的,赶快让秦家小姐醒过来,有人要见她。”
“……”
嘈杂的声音夹在一处,磕磕碰碰的,像是王八打架一样,小猫儿哼哼唧唧,觉得外面有些吵闹。
门被缓缓推开。
乍然间,屋子里的响动都停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天地似乎都清明起来,这时,有雨水顺着瓦檐滴落下来,徐徐清风杂着青草香。
没了喧闹声,小猫儿整个人都舒缓下来,愈觉日子亘古绵长。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少年人颤抖的声线。
“往往。”有人唤她。
清清朗朗的嗓音落在屋子里,像绵延万里的雪松林上,高悬的皎皎明月。
第42章 自戕(第三更)
漂、漂亮哥哥——
她听见漂亮哥哥的声音啦。
她的漂亮哥哥在何处呀。
小猫儿心里的小花儿一朵一朵炸开, 她想爬起来扑到漂亮哥哥怀里,教漂亮哥哥抱抱她。
唔。
她为何动不了呀。
小猫儿有些奇怪,迷迷糊糊的, 想撑起小爪子,可是她脑袋里像是被糖浆裹住了一样, 什么都想不清楚。
哎呀, 为何会这样。
秦晚妆有些难过, 她只是想让漂亮哥哥抱抱她呀。
*
“滴答——”
枝叶微微弯折,划下一滴晶莹的水珠。
少年人站在院子里,见着里面的小小姑娘,一颗心像是终于找到归处,终于安定下来。
然而看见柴屋淅淅沥沥地漏雨,以及地上零零散散铺着的干草, 少年人的心倏地一沉, 眸光冷下来, 指尖抵着弯刀刀鞘,微掀眼帘,漠然瞧着对面众人簇拥的老太监。
“你们便将她放在这种地方啊。”
语气悠悠扬扬的,像是清明时节无边草野上的清脆笛音,只是少年人的声音略低, 显得格外古怪,好似无边草野之下,还掩埋着无穷无尽的森森白骨。
全公公哼笑一声:“太子爷,您还真当现在是五年前吗, 您随口说句话, 底下人就诚惶诚恐照办, 嗯?”
“老奴跟您说句不好听的。”
他搭着小厮的胳膊, 慢悠悠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锦袍:“殿下,时候变了,京师还有谁记得您啊,陛下属意六皇子,若非您还活着,新立太子的诏书早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