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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项寓。

“若是吾弟见到谭家大爷,切勿过多言语,更不要与其争执,只将我等该做之事做到即可。”

“切记切记。”

*

维平府。

冻裂的河堤加固的方案一直落不下来,谭廷在此已留了两日。

知府廖秋看着谭廷画出的河堤加固图,为难道。

“谭大人,不是在下不肯用这办法,乃是因为还要着人前去丈量,天寒地冻如何丈量?所费时日甚多啊。”

他小心看着谭廷,“不若还是按照笨法子,外面多砌两层,稳妥简易。”

邱氏的族长邱老爷在旁,捋着胡子跟着点头。

谭廷见这状况,放下了笔,淡笑了一声。

看来廖知府和邱老爷,既不想出钱也不想麻烦,只想让他替他们把钱出了,用笨办法了事。

谭廷不说话了,端起茶盅坐到了一旁。

廖知府和邱老爷对视了一眼。

邱老爷眼神示意廖知府,不要逼得太紧了,万一谭家不出钱了,不高兴了,就麻烦了。

廖知府也心虚,赶忙示意衙役给谭廷续茶。

“谭大人辛劳了许多时候,先歇会吧。”

谭廷撩着碗中茶叶不出声。

两人各寻借口出去了,厅中只剩下谭廷和幕僚秦焦。

秦焦道,“这廖知府,只想图省事......”

他说着,声音压了些,“说到底,还是项氏连累了大爷......”

这个项氏,到底是项家还是项宜,他没挑明。

可不论是谁,都把谭家扯到了这滩污水里面来。

秦焦说着不忘去瞧谭廷神色,可惜并未看出来什么,只见大爷起了身来,往知府衙门的六房而去。

他赶紧跟了上来。

“大爷要去工房?”

知府衙门效仿朝廷六部设有六房,其中工房专司桥梁河道等相应事宜。

谭廷大步在前。

“河道是项氏在任时修建的,我想起彼时朝廷已颁布法令,建筑工事要详细造册记录,工房应该能查到修建时的数目。”

如果能查到详细数目,就不用派人丈量了。

只是谭廷刚到了工房门前,廖知府和邱老爷就赶了过来。

“谭大人可是要查建造河道的册子?”

不等谭廷点头,廖知府就立刻道,“工房曾起过火,当年建造的册子都没了。”

邱老爷也说是,“早就没得查了。”

这么巧?谭廷皱眉看了两人一眼。

廖知府赔笑劝他,“您看,若是用老笨办法,花费是多些,但是明日即可动工。”

谭廷默然瞥了他一眼。

看来这位廖知府还不知道,他这次拿出来的新办法,是工部今岁刚定下的通用之法所改,不仅节省花销,而且固堤效果更好。

堤坝不是寻常工程,一旦垮塌,影响的是方圆数百里的粮田和百姓,做不得一丝一毫的减省。

他不说话了,负手立在廊下。

天上时不时还有雪花飘下,房檐下的雪水凝成了冰锥,剔透地悬着。

没有旧册可查,而现今冰天雪地,差人去丈量确实无法完成,还有知府廖秋只图省事。

谭廷眉头完全压了下来。

就在此时,突然有衙役拿着封信跑了过来。

“各位大人,有人送了这个过来,说是固堤的用途。”

这话一出,众人皆讶然。

拆开信一看,当先第一页就画了固堤所用的绘图,而图中采用的固堤方法,正是谭廷提出的方案。

而第二页,更是看得在场众人脸色各自变幻起来。

第二页上,详细给出了那一带沿河大堤的丈量数目。

最后用此数目应对图中方案,固堤之事立时可解。

廖知府惊讶,邱老爷脸色古怪了一下。

只有谭廷面色和缓了许多,问衙役,“是何人送来这信?”

衙役却道并不认识,只说是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少年人,发髻上簪了支竹簪,十五六岁上下,将信送过来便走了。

谭廷不知是何人,但有了这封信上的数,此事一下清晰起来。

廖知府还犹豫道,“这数能当真吗?”

谭廷直接找了人去核实,“只需核实几样,也就知道是不是真了。”

这般核实极快,一个时辰的工夫就有了回话。

信上的数当真对得上,不仅如此,按照图示办法改进,花费更少。

这样一来,所需花费府衙自己就能出。

廖知府尴尬,邱老爷见状找借口打道回府了。

谭廷并没再过多言语,与廖知府定下工期,直接奉上白银。

“河堤之事乃是关系百姓之大事,谭某力尽于此,余下便请廖知府多多费心了。”

廖知府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怕出事,又不想花许多钱,便想把事情都推到谭家身上来,不想谭家这位宗子是个有见识的,拿出了更好的方案,不需什么花费就把事情落定了。

反观这点小事,他这个知府都办不定,端地是无能。

廖知府脸上发烫。

还想说什么找补一下,抬头一看,那位谭家宗子已经离了衙门,走了。

......

谭廷一行自维平府衙离开,过青舟县返回宁南府清崡谭家。

但这两日接连下雪,来时的路阻了。

他们在附近镇子歇脚问路,见茶棚里有些学子打扮的人正饮茶谈天。

他们刚下马,就有一位少年人转头看了过来。

谭廷蓦然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他更留意到了此人打扮。

少年人穿着一件水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发上戴了根竹簪,清瘦利落,正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他不由走上前去。

“这位小哥,此前可曾去过维平府衙送了封信?”

那少年人端着一杯茶,听谭廷问了话,不知怎么哼笑了一声,然后才随意点了点头。

这态度落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傲慢。

但谭廷念着他一封信解了固堤之事,并不生气,只是问他。

“不知小哥姓甚名谁,又为何知道河堤之事?”

他这般问了,不想那少年人笑出了声,接着仰头饮尽了杯中茶水,这才转头正经看了谭廷一眼,开了口。

“好叫谭大人知道,在下姓项,单名一个寓字。河堤之数来自家父手札。”

项寓。

谭廷讶然定在了原地。

眼前的少年,竟是他的妻弟。

他这才仔细看向项寓。

他依稀记得三年前,项寓前来谭家送嫁的时候,还是个身量没长足的孩子模样,眼下个头竟长到他视线平齐处。

少年人俊秀的脸确实长着项家人的样子,只是比起他家中的妻,项寓的眸色更加冰冷而凌厉。

这般亲近的关系,他竟然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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