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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拿起水袋,饮牛般喝了大半袋,才看向房梁,那里坐着个缁衣少年。他一对弯弯的眉毛有几分可爱,但是无情的双眼却泄露了他的冷漠,脸如刀削,整个看起来清秀而清冷,自有一种孤高的气质,安静绝尘,仿佛像一把上古名剑。而他就那么定定的坐在房梁上,直直的看着她,显得高不可攀。
少年冷眼看着甘草几乎全裸的身体,并没有刻意避开视线。但他的视线却丝毫不叫她觉得尴尬。
破布衫根本遮不住几块地方,重点部位的布料早被撕破了。她满身是伤,但是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那伤病都跟她无关。她先是狼吞虎咽的进了食,又在角落里捡起一挂墨绿肚兜,从从容容穿戴妥当,这才抬头戒备地打量他。
不过即便满身是伤,那笼中的小困兽还是个难得的尤物,尤其是那些错综复杂的伤势,反而交织成煽人情欲的黑暗图腾,让人忍不住想按倒她,触摸她的伤口,让她痛,然后再让她快乐……
而自始至终,少年没有流泄出一丝一毫的轻视和欲望,他一直冷眼看着她,像看待任何一个不知名称的活物。
甘草跟他对视了一眼,她眼里闪过一丝迷惑。
少年突然熄灭了火折子。
甘草突然慌了,“你要走?”
那意味着她又要继续暗无天日的禁脔生涯。而待那两父子回来,还不知怎样的劫难会等着她……
黑暗中,听见他不带热度的声音。
“怎么?”
甘草辨不清方向,只能依稀按照记忆中的门,挪了挪,锁链哗哗直响,“恩人,求你带走我,救我出去!”
少年的声音依旧清清淡淡的:“我不会带你走。”
甘草犹如沙漠中的迷途游人,得到好心人给了她一块果腹的干饼,却不肯给她指明方向就走了。
于是她知道,自己还是注定要饿死。
她不甘的问道:“为什么?你的武功既然那样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穿梭田盟主府,为何不能就行个方便,救我一命呢?”
少年丝毫不为所动,“你没听过千里独行么,我就是岳小川。”
他沉默了一刻,对于甘草却是万般的煎熬。
“一个名号叫做千里独行的人,怎么可能会带着个女子一起离开呢?”
甘草听的一呆,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嗤笑,终究试探的商量道:“罢了,恩公,你不管我,我终究要饿死在这里,看恩公也不似无心无情之人,”说到这,她自己都在心里恶心了一下,“可否请恩公帮忙去倚翠楼的素娥姑娘处带话给花飞飞,告知我的消息,叫他速来搭救?”
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搭救她,她大概也只认识花飞飞了,花飞飞的轻功神出鬼没,应该救得出她的。
只是,他会来救她吗?
少年没有答话。
甘草又询问的问了几声,暗室里已经没有别的声响,只除了她自己的回音。才知那神出鬼没的少年早已经走了。
她实在不相信,那么温柔的纠缠都是逢场作戏。有时或许就是这样,浪子的真心往往更吸引女人的情怀。
然而花飞飞只怜惜了她两天,便甩手不见,她本来已经死心,没想到他这节骨眼上又回来了。
花飞飞怔怔的看着素娥,几乎移不开目光,他的眼神却比他的心更深,穿过了她的面孔,不知停留在什么地方。
素娥不知他在思量什么,竟然有些惶惶然。
“听说,你要开了门做生意?”花飞飞撩起她的额发,痴痴的盯着她的眼睛,看出些不同,有些失落,转而看着她的面孔,神色复杂,似乎有些不忍。
素娥一僵,欣喜已经冷却下来,“素娥把公子当做良人,公子却一别不见,素娥总也不能不过活了。”
花飞飞神色一黯,“我给你留下的银票,够你一辈子安生立命了,何必糟践自己?”
素娥讽刺的一笑,却知自己绝不是笑他,“是了,是不必操心营生,只是这心里,实在是很空,素娥只想让自己想的少一点,妄想少一分。既然这里空了,那么便把别处填满好了。”
花飞飞看见她凄楚的样子眼神渐渐迷茫,迷失在自己不明的情绪里,眼里闪过那个小鹿般的影子,和眼前的清秀的面容重合在一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别这样……”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这张脸,不要在别人的身下承欢……”
素娥的心一恸,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被他迷乱的往床上一抛,已经压在了身下。
花飞飞再也待不得,思维已经有些紊乱,翻身把她压住,眼里牢牢盯着她的面孔,身下已是硬的不行,正要宽衣解带,却见窗外黑影掠过,顿时清醒了几分,追了出去。
院子里,岳小川淡淡的打量他,心里暗叹了口气。
他今日去盟主府,东西没找到,却看到那小女子,心头触动极大——
他一向端着无情,今日倒不是怜惜她伤痕,他只是为她的反应所奇怪,要怎样的人,才能在红尘里碾压的体无完肤之后还能有一双清澈镇定的双眼,去思索怎样继续活着?
他不由有些兴趣,会叫这女子动容的会该是什么样的事呢?若是惨到不能再惨,是不是她就会了无生念?
他会这么想,实在是因为他没可能知道,甘草究竟经历过些什么。有时苦难就像赌博,越是累计,越叫你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寻求一个翻本。
他很少跟女子打交道,但也知道女子但凡遭遇巨变,无一不是哭哭啼啼或者寻死觅活。那女子明显已经失贞,却有着强烈的求生欲,而且毫不避讳他的存在,丝毫没有哪怕一丝赴死的自知,并随着他的举动作出最为理智的反应。
说来,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到底还是冲着她特别的冷静给她跑这一趟,但是从听到她说要找花飞飞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是有些奇怪——毕竟,跟那个人扯在一起的,似乎不能是什么良家妇。
而见到了花飞飞,他就更难以确信,如此薄情而寡廉的男人,又正在好事,怕是那女子托错了人了。想起那女子那双冰湖般的眼,他竟然隐隐有些不舒服起来,于是有了自觉,今日似乎不该为了陌生人频繁的费解,便皱了皱眉脱口而出,“花公子,有位姑娘被困在盟主府的书房暗室,叫你过去相救——”
他话未说完,已看见花飞飞变了脸色,竟与方才风流倜傥的样子全不相同,道谢也来不及,已经飘然远去了。
岳小川突然察觉,自己脚步一滑,险些跟着也飘了出去,不由暗自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何时别人的事情也这么上心,遂摇摇头一身冷清,办他的正事去了。
甘草几乎没抱什麽希望等待搭救,因为她每次期待有人搭救,都屡屡破灭,她更希望田天齐那老匹夫能记起给她送些吃的喝的来。
饿死她倒好,若是留她一命在,必定叫这两父子血债血偿!
但是即便在密室中的时光是如此的难捱,她还是觉得花飞飞到来的实在很快。
只不过小半天的样子,她